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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批评论文优选九篇

时间:2023-03-16 16:3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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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批评论文

第1篇

“新批评”作为最先进的西方文论之一传入中国,对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影响最大的莫过于语言意识的转变。瑞恰慈在他的文学批评思想中,对语言与思想的关系进行了讨论,对文学语言与科学语言进行了划分。他认为,思想与语言之间是直接的因果关系,思想是因,语言是果,语言是表达思想的符号。而语言又可分为文学语言与科学语言,文学语言是用以唤起某种情感的,是情感语言;科学语言是用以指称某个对象的,是符号语言。瑞恰慈的语言观使中国学者意识到中国传统文学批评对语言意识认识的轻慢。中国古代文论早有言意之辩,文学语言是文学的载体还是本体成为言意之辩的核心话题。中国传统载体论语言观认为,语言是文学的载体,是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和思维工具,是外在的媒介,本身没有独立价值。古典诗学的儒道佛三家,虽信奉的本体论各异,语言观却惊人地一致,他们都认为语言只是文学的载体。儒家的“诗言志”、孔子的“辞达”说,都认为文学语言是言志、载道的工具,是文学的载体。庄子也提出,载意之言与捉兔之网、捕鱼之笱性质相同,作用一致,语言无非是获取意义的手段和工具,意义才是目的。一旦获取意义,达到目的,作为工具的语言便毫无用处,可以被忘却,这就是所谓的“得意而忘言”。佛家禅宗的布道方式是“拈花微笑”“当头棒喝”,其要旨是避免拘执于语言而迷失本源,因此只有废弃语言才能悟道。这种对言意关系的认知深刻地影响了几千年来中国文学批评的语言意识,在文学批评中,载体论的语言观是反映论和表现论的基础。反映论认为,文学语言是反映社会现实的工具。表现论认为,文学语言是表现作家和人物内心的载体,语言一旦完成了反映社会现实和表现人物内心的任务,就可以被遗忘了。这种批评方式一直是中国文学批评的主流,由于长期以来人们只关注语言的载体性能,而没有认识到文学语言本身的价值,中国文学批评的主要任务便是在语言的背后去寻找文学作品的“历史意义”“现实意义”和“审美特性”了。中国传统文论中语言意识的薄弱,给中西文化交流带来重重阻碍,也使得人们的思想交锋陷入困境。“西学东渐”之前的中国文论多是思想意识的辩论,而较少关注于语言意识的准确表达。“新批评”的引入,促使中国学者重新思考思想与语言的关系,更为重视语言在文学中的重要作用,李安宅便是其中之一。在瑞恰慈的影响下,李安宅开始关注语言与思想的关系,深入探索文学语言的意义,开始实现了语言意识的最初自觉。他在《意义学》一书中指出:“凡事都是先有自觉,然后才有系统的研究,普遍的进步。涌现于现代思潮的有自我意识,社会意识,种族意识,性的意识等,正不妨添上一个‘字的意识’或‘语言意识’。”李安宅意识到了语言意识长久的沉默状态,主张唤起文学研究的语言意识:“研究语言、分析语言、改良语言,使它成为我们的随手工具,没有人为物役的毛病,是我们的历史使命。”[2]11由此可见,对于语言意识的重新认识和呼唤语言的自觉,成了李安宅一代学者的历史使命。这种使命感警示了中国传统文学批评对语言意识的轻慢与回避,也进一步宣扬了语言意识对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建设的必要性。瑞恰慈也热情地回应了李安宅关于语言意识自觉的呼唤。瑞恰慈在华执教期间,体验到了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对于“科学”的热情。但他认为,“科学”的实质不仅仅是技术的进步,更为重要的是采用一种以语言意识为核心的思维方式,“中国人需要科学,并不像现在许多人觉得那样,以为科学是什么把戏,实在因为科学是一种思想的途径”。他认识到,中西语言观念是存在差异的,“在西洋,则对于语言作用的见解,不管是公开地或是秘密地,都有支配我们底思想的力量,支配了两千多年”。中国的情况则相反,“中国的历史里面,对于语言的结构与种类,不同的字眼所有的种类不同的作用,都没有发展成固定的理论”。瑞恰慈指出中西语言观念的差异源于思想观念的不同,西方在语言意识的基础上建立了科学,科学精神的完善推动了科学的进步,语言意识是科学的基础,在此基础上,中国必须关注语言与思想的关系,关注语言研究,强化语言意识,才能构建现代科学精神,才能真正地引进西方的科学。“新批评”的语言观是西方众多语言理论中的一种,但是对于中国文学批评界来说,“新批评”采取理性的态度考察思想脉络,研究语言内涵,建构科学认知方式,这无疑是唤醒“语言自觉”的第一声春雷,也是对中国传统文学批评的一种有益补充。当然,“五四”以后中国文学批评的“语言的自觉”还是比较模糊的,由于“新批评”与中国传统文学批评的异质性,使得“新批评”在中国的传播与影响受到限制。再加上特殊的政治历史条件,内有国内战争,外有俄国十月革命,“五四”时期对西方文论的接受由“先进”的欧洲文论转向了苏俄文论,在之后半个世纪的时间内,苏俄文论一直在中国文论中占据主流地位。可是毋容置疑的是,中国文学批评借鉴“新批评”所唤起的“语言的自觉”,推动了中国传统文学观念的转向,是文学走向自由的必由之路,语言意识的觉醒也为文学回到文学本身,表现更高的生存意向和更复杂的精神生活提供了可能,这是从语言载体论转向语言本体论的必经之途。对于文学语言本体的重视也就意味着对文学所表达的意识形态和社会政治内容的刻意疏离,这为中国文学批评铺陈了一条不同于社会政治历史传统的诗性超越之路。而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国文学批评界掀起了“文学本体论”大讨论,这一文学批评盛事进一步证实了文学语言本体论建构的重要性和必然性。

二、本体建构:语言转向条件下文学本体的倡扬

如果说“五四”以后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借鉴“新批评”的语言观,从而引发了对于传统载体论语言观的反思,那么20世纪80年代的“文学本体论”大讨论则实现了本体论语言观的建构。20世纪80年代,“新批评”思想卷土重来,文学语言形式的研究仍是文学批评的焦点。“新批评”倡导对文本进行语义分析,主张文本细读,从而使文学批评回到文学语言形式本身。这一理论的重申大大拓宽了中国文学批评家的理论视野,新时期的批评家反思传统的载体论语言观,开始从本体论的高度定位文学语言,不仅表现在批评实践上,还表现在具体的文学创作实践中,从而掀起了“语言本体论”的热潮。从“新批评”与中国文学批评本体论语言观建构的关系来看,“文学本体论”的理论来源于“新批评”。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中国陆续地翻译、介绍“新批评”的相关理论和批评家。到了20世纪80年代,对于“新批评”的翻译、介绍与研究呈现出系统化、规模化态势,其中杨周翰、赵毅衡等是重要代表。他们撰书立著和发表重要论文,介绍和传播“新批评”理论。赵毅衡在20世纪80年代出版了当时国内研究“新批评”的扛鼎之作《新批评——一种独特的形式主义文论》,对“新批评”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另外,还陆续出现一批“新批评”的译介,如刘象愚翻译的《文学理论》、赵毅衡编译的《“新批评”文集》等,构建了中国现代文学批评界“新批评”的知识谱系。后来有评论家称:“英美‘新批评’派的文学本体论是我国文学理论最近几年来出现的文学本体论的来源之一,国内的文学本体论的呼唤者也自觉地向‘新批评’派寻觅理论武器。”[4]从此处可以得知,中国文学批评呼唤语言本体论,与“新批评”的文学本体论有极大的关联。“新批评”的价值,在于为中国文学批评回归本体提供了理论资源,但是,它不是通过自身的理论体系来证明的,而是通过对统治中国已久的反映论的批判来实现的。其次,“新批评”本体论语言观是对“反映论”的纠偏,是对载体论语言观的颠覆。自“五四”以来,一直统治中国文学批评界的是反映论的文艺观。“反映论”与“新批评”的文学本体论最为抵牾,“文艺观是反映论的,这被认为与新批评的本体论主张截然对立”[5]69。在此基础上,“新批评”作为一种“清道夫”式的文论,主要的使命是扰乱学界的既定秩序,以引起人们对传统反映论文艺观的怀疑,对载体论语言观的批判。因此,“新批评”的存在意义是通过对“反映论”一统天下的局面的批判,打破文学批评界的既定秩序,使人们对权威和传统产生怀疑,为中西文论的融合开拓空间。故而,“新批评”在中国现代文学批评界的重要价值:一方面,凭借“文学本体论”阐释文学语言在文学中的本体地位;另一方面,通过批判“反映论”,建立中国现代文学批评的新秩序。基于以上两个原因,在“新批评”的影响下,20世纪80年代后的中国文学批评批判了载体论的语言观,转而关注文学语言自身的价值和意义,建构本体论的语言观。在进行“文学本体论”大讨论时,对于文学的本体究竟是什么这个核心问题进行了激烈的争论,大体经过了由“作品本体论”到“语言本体论”的转变。“作品本体论”以作品为核心,其主要理论内涵是文学活动以作品为重,文学批评应面对作品本身,深入作品内部进行研究,才可窥见文学的本质,文学研究与作者、世界、读者等无关。持“作品本体论”的批评家主要有陈晓明、胡经之等。“作品本体论”的观念主要来自“新批评”的韦勒克(RenéWellek)。由于受西方现代语言学派的影响,不难看出“作品本体论”中包含着“语言本体论”的影子。“语言本体论”的一派则以语言为旨归,高扬文学语言的本体价值。1985年底,黄子平撰文《得意莫忘言》,提出了须重视文学语言本身的价值,“文学作品以其独特的语言结构提醒我们:它自身的价值。不要到语言的‘后面’去寻找本来就存在于语言之中的线索。”[6]这既是对文学语言的本体意义的强调,也是对传统的语言载体论、工具论的有力批判。李劼也在他的《试论文学形式的本体意味》一文中表达了相同的思想:“所谓文学,在其本体意义上,首先是文学语言的创作,然后才可能带来其他别的什么。由于文学语言之于文学的这种本质性,形式结构的构成也就具有了本体性的意义。”[7]“语言本体论”将把语言与形式合二为一,形式是内容化了的形式,内容溶解在形式之中,语言建构了文学的本质,建构了人类世界,批判了语言意识薄弱的中国传统文学批评。在文学创作界,20世纪80年代的作家们也开始秉持本体论的语言观。语言在文学创作中不再是反映现实的工具、承载内容的载体。语言就是文学本身,是文学的本体,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语言与内容相互依存、融为一体,文学创作的生命就是语言革新。在“文学本体论”大讨论背景下涌现出的一大批作家表现出了对于语言形式创新的关注。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余华的先锋系列小说、于坚的诗歌,都醉心于语言的革新。他们以语言形式的创新为文学创作开拓了一个崭新的空间。作家们不仅在创作实践中关注语言,而且在批评实践上也阐发了他们对语言意识的重视。汪曾祺提出:“中国作家现在很重视语言。不少作家充分意识到语言的重要性。语言不只是一种形式,一种手段,应该提到内容的高度来认识语言不是外部的东西。它是和内容(思想)同时存在,不可剥离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不是附加的,可有可无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写小说就是写语言。”[8]1从汪曾祺的这段话看来,语言于文学处于显要的地位,而当时创作界对语言开始充分地重视,其语言观念也开始发生转变。20世纪80年代中期,文学批评界和文学创作界共同致力于语言意识的转变,文学语言观由语言载体论转向语言本体论,为文学语言研究的进一步深入打下了基础。“新批评”对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建设产生了重大影响,“与其说二十世纪是一个批评的时代,不如说二十世纪是一个以本体论批评为主调的时代”[9]。而西方各种文论在中国的“理论旅行”或多或少暗藏着“新批评”的潜流,“尽管在它之后,西方还涌现了诸如结构主义批评、原型批评、后结构主义批评等等批评流派,但这些批评流派在形式本体的意义上基本都是沿着‘新批评’奠定的研究方向向前发展”[9]。因而,“文学本体论”大讨论的意义在于,它确立了文学语言的本体地位,实现了从语言载体论到语言本体论的转向,改变了中国现代文学批评的既有型态,促进了文学语言观念的全面变化,推动了中国现代文学批评新的语言范式的建立。但是,20世纪80年代的“文学本体论”大讨论只是一种理论倡导,给中国现代文学批评提供了一种文学研究的新途径,即从文学内部、文学形式来探讨文学,却未建构一个完整的理论系统。无论是“作品本体论”还是“语言本体论”,都是文学研究的一种中介,旨在将已被割裂的内部研究与外部研究连接起来。被“新批评”影响的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在理论重构过程中,遮蔽了“新批评”自身的理论丰富性,“新批评”被后世所诟病的“文本”自足性、“文本细读”法等也渐渐地与“文学本体论”大讨论之后中国的理论氛围格格不入,故而注定了“新批评”与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只是暂时的“亲密”。更有讽刺意味的是,“文学本体论”大讨论没有使中国现代文学批评走向“本体论”,而是最终走向了“主体论”。

三、价值重建:后现代语境下价值判断的重建

第2篇

(一)真情流露的本色之美

明代通俗文学批评之美在于,对图书内容以真情评介,以抒发自我情感为主,做到了以情唤情。比如,针对于《玉茗堂批评焚香记总评》,汤显祖谓之“其填词皆尚真色,……无情者心动,有情者肠裂。”可见,批评的内容为真情所致。在《(太霞新奏)序》中,冯梦龙也表达出“发于中情,自然而然故也。”的看法,主张批评要以“真”为要则,做到真情流露。明代批评家在“真情”理念的支持下,推动了当时文学的发展。在明代批评家而言,“真情”并不仅仅是指实情感,更多的是对自然物的追求,可谓是对宋明理学的对抗,也突出了明朝通俗文学中倡导人性解放的一面。

(二)寓教于乐的娱情之美

明代通俗文学批评所强调的不仅是对文学作品的看法,更多地体现为教育性,但是却具有娱乐色彩。比如,在对《隋炀帝艳史题辞》批评中,委蛇居士提出了文学批评不仅要“振励世俗”,还要“娱悦耳目”。但是,在批评家对文学作品进行批评的时候,会从主观的角度出发进行评述,根据文学作品的性质选择批评的侧重点。批评家如果对于文学作品以娱乐定位,在批评论述中就会以风趣幽默的语言阐述。比如,在《水浒传叙》中,汪道昆提出自己的看法,认为通俗小说的特点是大众化、通俗易懂,因此为“太平乐事”。佚名在《新刻续编三国志引》中对于通俗文学的定位是“以豁一时之情怀”,可见明朝时期小说的娱乐功能是浓重的[2]。娱乐是手段,教育是目的,这就是明朝通俗文学的特点。因此,明朝文学批评的主要作用是教化。

二、明代商品经济将通俗文学批评推向繁盛

明代通俗文化的重要支撑者是市民阶层,随着城镇经济的壮大,人们开始注重精神追求,但是基于通俗审美情趣的定位,所喜爱的文学既不倾向于政治经济,也不像儒生那样附庸风雅,而是以文学为乐,陶冶身心的同时,可以提高自身的文化素养。明朝的商品经济推进市民生活节奏的加快,使得静雅的文学作品无法满足人们的生活特征,更为被市民所接受的责任娱乐性强的作品。当文学与通俗紧密相连,就使得文学更为接近大众群体,并将人们的审美情趣体现出来,且对于市民起到引导性作用。文学批评在通俗文学作品中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对人们的鉴赏能力与文学作品思想的衔接,特别是使用通俗的语言表达,更能够对于读者发挥提示的作用,引导读者选择适合于自己阅读的作品。

第3篇

关键词:白先勇;文学批评;风格特色;艺术技巧;“创作室批评”

白先勇以小说创作著名,但在小说创作之余,亦写有不少批评文章。尽管他声称其评论性的文章,只是对几位作家“作品所下的一个注解,不能算为深入研究……”“对文学的一些看法,全凭创作时的亲身体验,及阅读小说的一点心得”。

但在事实的层面上,这些并不能否定他的文学批评的价值所在。自1979年以来,大陆的白先勇研究不断取得突破,但成就主要局限在他的小说创作领域,而在某些方面还尚处在拓荒阶段(如对白先勇散文的研究),对于他的文学批评的考察更是少人问津。毫无疑问,白先勇作为海外华文文学作家的杰出代表,对其研究我们应呼唤整体性、全面性的研究视阈,这在中国现代文学作家研究上早巳成为司空见惯的事。鉴于此,本文试图以白先勇的文学批评文章作为考察对象,就它的批评对象、批评特点以及与作家文学创作的关系、意义等作出尝试性的论述。

白先勇的文学批评文章主要收录在他的散文集《蓦然回首》和《白先勇文集》第四卷的“文艺评论”辑中。这些批评文章归纳起来,大致可分为三种类型:(1)绝大多数是为一些作家作品所写的序和自己阅读作品的读后感;(2)在不同场合就小说艺术与别人的对谈;(3)一些学术性较强的论文如《社会意识与小说艺术》《流浪的中国人.——台湾小说的放逐主题》等。白先勇所评论的作家,多为台湾和海外华文文学作家,如施叔青、丛、欧阳子、琦君、马森、王祯和、杜国清、林幸谦、荆棘等,显示了他对某一特定地域作家群体的关注。与此同时,他的文学批评也表现出视野的广阔性,在一些文章中就中国古典文学作品、外国作家作品以及中国现代作家作品发表了深刻独到的见解就其所评论的作家作品来说,文体是多样化的,小说、诗歌、戏剧、散文无不涉及,当然评论最多的还是小说,这自然与他的文学创作本身情况有关。

与当下一些文学批评中颇为盛行的硬套理论的做法截然不同,白先勇的批评文章是建立在文本细读基础上的感性领悟,带鉴费l生,体式自成一格。这特别表现在他为一些作家作品所写的序及读后感之类的文章中。在这类文章中,他往往在开头或结尾以一种散文化的语言概括出某一作家作品的特色风貌。虽然白先勇对这种风格特色的把握还谈不上具有“历史定位”的性质,但也可成不移之论。例如他评说琦君,开门见山,把琦君笔下所特有的感伤气表达出来:“看琦君的文章就好像翻阅一本旧像(相)簿,一张张泛了黄的相片都承载着如许沉厚的记忆与怀念,时间是这个世纪的前半段,地点是作者魂牵梦萦的江南。琦君在为逝去的一个时代造像,那一幅幅幽幽的影像,都在诉说着基调相同的古老故事:温馨中透着怆痛。”这种总体风格特色的把握是白先勇文学批评的特点之一,它意在给予读者一开始阅读或阅读后都有一个非常鲜明的印象,而文章的其余篇幅则引领读者去体味和理解这种印象。这当然可以看成是批评的操作程序问题,但也不失为是一种有特色的批评思维方式。白先勇不乐于使用那些流行的批评概念,诸如内容、形式、主题、思想,等等,这在于他不愿意“把文学一座七宝楼台,拆得不成片断”纷拼。在他看来,小说是文学,是艺术,那么以浑然感悟的方式则更能接近艺术真谛。

对作家作品总体风格特色的把握,白先勇显然继承和借鉴了我国古典批评中感悟印象的方式。他把捉和传达某一部作品和某一位作家的风格特色时,所依赖的主要是直观感性的印象,甚至他在小说创作中的形象思维也渗入其中。他在为施叔青《约伯的末裔》所作的序中,对施叔青小说的主题“死亡、性、疯癫”的揭示就完全采用形象画面的方式。鹿港渔港的鱼、腐烂的蟹、猫的尸体、棺材;土寮门口肥大的土;老疯妇为渔郎儿子招魂。三组画面分别对应着施叔青小说的三大主题。这其中没有多少分析性的文,全凭直观的艺术感悟力。我们如果要在白先勇的文学批评中寻找所谓的理论支撑的话,那是徒劳的,但他凭藉着小说家对艺术的灵敏,对所评论的作家作品总是能契人到他们的特质之中,并显得不甚有所偏颇。

如前所述,白先勇善于对作家作品的总体风格特色进行把握,意在使读者获得一个较鲜明的印象,其余篇幅则旨在去做引领大家体味和理解这种印象的工作,但在具体如何“引领”的问题上,白先勇在文学批评中却是有所侧重的。一个很值得注意的现象是:白先勇十分重视对作家作品的艺术技巧和艺术表现进行分析。这种分析在他的很多文学批评文章中,是占了相当大的篇幅的。在为欧阳子的《秋叶》所作的序中,他开宗明义,将欧阳子小说的特质表达出来,认为“欧阳子的小说有两种中国小说传统罕有的特质:一种是古典主义的艺术形式之控制,一种是成熟精微的人类心理之分析。前者表诸于她创作的技巧,后者决定她题材的选择。”斟接下来他详细分析了欧阳子是如何做到对小说“形式之控制”的。认为“严简,冷峻的语言”、“单一观点的运用”及“反讽”手法的采用使欧阳子小说的艺术形式造成了奇妙的效果,“欧阳子小说中严谨的形式控制,使她的小说免除了我们中国小说的两种通病:一种是感伤主义,一种是过火的戏剧性。”圈懈从而高度肯定了欧阳子小说的艺术成就。又如为丛小说《秋雾》所作的序,同样以大量笔墨着重丛娃小说艺术表现特点上的分析与概括,从而认为“对小说中的细节有效的控制与巧妙的安排”和“小说文字中比喻的塑造”是丛娃小说的最大艺术特色。可以说,这种偏重于对作品艺术技巧和艺术表现进行分析的文字在他的文学批评文章中是非常常见的,而白先勇文学批评的这一特点,正显示出他对文学艺术本体特征的重视。

白先勇如此重视艺术技巧、艺术表现的分析,与他自己的文学观(小说观)和文学批评观是完全契合的。他对文学所持的一贯看法是:“小说可以描写政治、哲学、心理种种人生万象,但万变不离其宗,小说既然是文学,其永恒价值仍应以文学标准衡之。”这样,他便首先就确立了“文学首先是文学自身”这一对文学本体特性的认识。由此他论小说艺术,就不惮其烦地讲小说技巧与内容的关系、“观点”的运用、人物的出场和场景、对话的描写等,原因在于他“个人认为小说是,是种艺术,绝对要以艺术形式、技巧来判断是否完整。这个比较靠得住,比较客观的批评方法”。而在《谈小说批评的标准》一文中,他为成功小说批评所归纳的三条标准中,更是将艺术标准列在第一条的位置,认为“作品的文字技巧及形式结构是否成功的表达出作品的内容题材:这大概是小说批评的第一块试金石。”研明乎此,再回头来看他的文学批评文章,其之所以花大力气来做艺术技巧、艺术表现的分析,就显得非常自然和让人理解了。

但是,白先勇重视对艺术技巧和艺术表现进行分析,并不意味着他流于技巧“趣味主义”,实际上他也是很注重作品思想成就的。在前面举例到的他对欧阳子小说和丛小说的评论中,就高度肯定了两位作者作品的思想力量。认为欧阳子对人类心理特别是爱情心理的抽丝剥茧则让人获得了“真正的爱情,是永远的痛苦”圈的深刻体认,而丛娃的作品则充溢着“一股对生命渴求的力量”。这表明在小说艺术与思想关系的看法上,白先勇并不趋于极端,他所反对的是将两者割裂开来的做法。在《社会意识与小说艺术》这一对中国现代文学和中国现代作家品评的文章中,他就很显明地表达了这一主张。在这篇文章中,他着重比较分析了鲁迅、茅盾和巴金的创作,高度肯定鲁迅的《呐喊》《彷徨》,对茅盾的《子夜》和巴金的《家》则持批评态度。原因在于鲁迅作品“冷静客观,不带夹评”的艺术表现使作品“激进叛逆的社会意识”得到了很好的节制;而茅盾《子夜》的人物描写“止于浮面”,巴金《家》的对话是“一种非常不自然,矫揉造作的语言”,虽然社会意识强烈,但艺术描写失败。虽然这种品评仍着重对作品艺术技巧和艺术表现进行分析,但其中很明确地体现出了白先勇追求社会意识与小说艺术两相平衡的批评观念,反对那种以“小说中的社会意识是否合于某种社会政治的教条主张作为小说批评的标准的做法”。

白先勇在文学批评中重视艺术技巧和艺术表现的分析与他的文学观(小说观)和文学批评观是完全契合的,这其中实际上已显示出他的文学批评带有艾略特“诗人批评

家”的“创作室批评”的特点。因为这一批评观念实质上是白先勇创作经验的归纳与推广,换句话说,即这一批评观念是其创作观念的反映与延伸。

艾略特经常被人看作是现代文学批评的一位开山祖师,但艾略特却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文学批评纯粹是属于“诗人批评家”的批评文学,只是一个诗人在从事创作时的一种副产品,因此他又称这种文学批评为“创作室批评”。在《完美的批评家》中,艾略特自报家门,公开承认他是一个诗人批评家。“本文的作者就曾极力主张‘诗人批评家批评诗歌的目的是创作诗歌’。……如果说批评是为了‘创作’或创作为了批评,我现在认为那是愚昧的……但是我还是期望批评家也是作家,作家也是批评家。”因此他只讨论与他自己创作有关的理论,或评论影响过他的作家和作品。这样他所道出的只是一个有创作经验的艺术家的经验之谈,是其创作经验的总结。“当他谈创作理论时,他只把一种经验归纳和推广,当他探讨美学问题时,他就比不上哲学家那样有本事了。……所以简单地说,当诗人批评家论诗时,他的理论见解,应该从他所写的作品来考察。”带着这样的观点来看白先勇的文学批评,我们可以发现白先勇的文学批评和他的文学创作是有着密切联系的。

就艺术技巧和艺术表现来说,白先勇本身就是一位非常讲究小说技巧的作家。在谈到自己小说创作程序时说,“多是先有人物。我觉得人物在小说里占非常重要的地位,人物比故事还要重要。就算有好的故事,却没有一个真实的人物,故事再好也没有用。因为人物推动故事,我是先想人物,然后编故事。编故事时,我想主题。有了人物,我常在脑海里转,这个人物有什么意义呢?……”罔这种重视人物的小说观念必然会造成他对茅盾《子夜》中吴荪甫的多次“狞笑”表示不满。至于对话描写,他认为是“小说里很重要的技巧”“写对话绝对是真实生活里面的话”,“不是这样讲的话,你就不要写”。这样,他自然也会对巴金《家》中人物对话的“新文艺腔”加以指责。因此,他在文学批评中注重对艺术技巧的品评完全可以视作工作经验的一种总结和文学见解的一种反映。另外,在他所评论的作家作品中,我们似乎总能发现这些作家作品所渗透的创作情怀在白先勇的创作中都有着某种程度的回响,这也可以归于“创作室批评”的只讨论与自己创作有关的理论的批评状态。

在《天天天蓝》这篇散文中,白先勇追忆了自己上世纪80年代与沈从文在美国的会见。在这篇非评论文章中,他认为沈从文最好的几篇小说比鲁迅的《呐喊》《彷徨》“更能超越时空,更具有人类的共性”,他特别提到沈从文小说《生》中玩木偶戏的天桥艺人的丧子之痛是“人类一种亘古以来的悲哀”。联系白先勇的创作,这评人之语实在亦是评己之语,因为白先勇作品中弥漫的那种历史沧桑和人生无常之感正是人类的一种亘古以来的悲哀。所以,他评林幸谦的散文,对作者叙写两位残障弟弟的作品倍加推崇。“手足的遭遇,使得林幸谦深切的体验到人世的悲苦,而他对大弟、小弟以及所有弱者的同情,正是构成一个优秀作家的基本赋性。”评杜国清的《心云集》,认为“《心云集》中的爱隋是一种绝望后的激情。……因此,在《心云集》中,我们深深感到的是一种地老天荒无可奈何的万古怅恨”。评奚淞的创作,特别指出奚淞创作对中国神话,尤其是有关生命之谜,之争这个主题的巨大兴趣。评马森的长篇小说《夜游》,特别关注小说将人类关系,异性、同性、双性的爱情观做了各种不同的比较与剖析。评田纳西·威廉斯,认为“他写的却是一些人类最基本的感情,爱情幻灭的痛苦,人生俱来的寂寞,对过去光荣之追念”。如此等等,若与白先勇的文学创作两相对照起来,我们可以发现:凡是白先勇在自己创作中有兴趣表现的主题以及自己创作中渗透着的精神情怀,他在评论他人与此相关的作品时往往很快地加以捕捉并作充分的评述,原因即在于作家们的这些主题表现和创作情怀正是白先勇自己所高度认同的。在此意义上,白先勇的文学批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视作是其创作的一种延续。

在对一些外国作家和作品进行评论时,白先勇则充分表现出重在评论对自己影响较大的作家和作品。“如果要说哪些作家影响我较深,我想是福克纳和杜斯妥也夫斯基。当然,托尔斯泰更伟大了,只是前二者对我个人写作影响较大”。所以,在《联合文学·为大专学生开书目》栏目中,白先勇推荐的

第4篇

[关键词]生态女性主义;伦理文化;文学伦理批评

20世纪是西方文学批评理论大发展的世纪。受索绪尔语言学理论的影响,文学研究过多地局限于语言和文本现象,热衷于对形式、文体、技巧等实证、实用性的研究,而忽视了文学的道德教化功能。环境问题、社会问题乃至人类的精神问题的复杂多样化促使文学研究重新关注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以及人类自身的精神诉求。20世纪80年代,西方文学评论界开始逐渐由集中注意研究语言本身及其性质的能力(内部研究)转移到注意研究语言同上帝、自然、社会、历史等被看作是语言之外的事物的关系[1]。20世纪90年代,作为生态批评支流的生态女性主义批评迅速成为西方文艺评论界的“新星”。

一、生态危机:生态女性主义的发展契机

现代工业的发展带来的环境问题早在19世纪已经引起人类的注意并开展形式多样的环保行动。20世纪50年代中叶,以“公害事件”为代表的环境问题,引起世人的更为广泛关注,人们意识到环境污染严重损害公众健康,并带来一系列的社会问题,从而爆发了一场新的社会运动——生态运动。生态主义者反思人类行为,质疑启蒙时代以来的理性至上论,揭示人类中心主义才是生存危机的根源。为探求人类的出路,生态主义围绕非人类的道德身份展开争论,形成形式多样的环境伦理。

生态女性主义是环境伦理中的最新发展,是女性主义和生态主义的结合。一百多年以来,女性主义经历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20年代的以要求平等的政治经济和受教育权利为特征的自由女性主义,和20世纪20—60年代的以争取女性社会文化身份为特征的激进女性主义的洗礼。在生态危机和环保运动的激励下,在妇女参与环保运动的实践基础上,生态女性主义于20世纪80年代在欧美蓬勃发展起来。它借助解构主义,深入挖掘当下生存危机根源——父权制的男性中心主义观并进行颠覆性批判,力图构建一种新的环境伦理文化,为人类的持续谋求出路。

二、新伦理文化的建构:生态女性主义的活力源泉

人类社会经历了从人类初始阶段对自然界的尊崇、恐惧、依附的生存意识(即自然伦理阶段),到对自然的改造而使自然环境从人类生存视野中逐渐隐退后的对社会利益的关注(即社会伦理阶段),再到现今环境问题带来生存危机而反思后的尊重、爱护自然,寻求人与其他万物平等依存(即环境伦理阶段)的伦理认知和革新过程。可以说,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是伦理道德的修整重构过程。生态女性主义正是生态语境下伦理革新的表现形式之一。它广泛借鉴其他流派思想,特别是生态思想和传统女性主义思想,批判父权文化体制下的二元对立价值等级思维模式和工具理性主义传统,以颠覆西方主流的父权——男性中心主义伦理观,并形成一系列具有自身特点的伦理价值体系。

首先,它追求整体和谐和生命解放,反对压迫。对“各种形式的统治和压迫相互交织”[2]的认同是生态女性主义的理论基点。在肯定自然界独立的内在价值,赋予所有非人类(如动植物、河流、山川等)同等的道德地位,关注所有与自然——心理、性、人类和非人类——有关的统治同时,生态女性主义反对各种社会统治形式(种族、阶级、年龄歧视及军国主义、殖民主义等),将所有被父权文化贬为他者的边缘弱势群体如女性、黑色人种、同性恋、酷儿(queer)等视为盟友,认为没有自然的解放,没有其他边缘群体的解放,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妇女解放,从而将其伦理关照的对象扩大到最广阔的领域。

其次,它吸收生态批评的整体性观念,尊重差异,赞美多样化,认为差异、多样性是生态系统和谐稳定的保障。其多样性既包括生物物种的多样性,又包括人类个体的个性和社会生活风格及地方风俗的多样性等。人类对自然的掠夺,对物种的侵害控制,致使生物简化。现代商业社会的技术和竞争将人异化为失去生气和个性的生产机器。在技术和利益的驱使下,统一的文化观念和文化方式无孔不入,诱导现代人的拜物心理,泯灭人的个性,使社会生活风格“齐一化”,文化也因简化失去其多样性魅力。

第三,它呼吁建立一种基于互惠和责任原则而非统治原则的生态伦理观,强调感性如关爱、尊重和公正的伦理价值。生态女性主义关注人类与非人类存在物的关联性,从女性与自然在生理、心理和体验上的关联出发,提出重新界定人类自我的身份,抛弃以人类——男性为中心的抽象独立自我的主人身份形象,代之以生态的关联自我[3]。生态女性主义认为,人类只有意识到自己与世界万物千丝万缕的联系,才能从根本上关注“他者”,以平等的道德权利持有者身份修正自己的不良行为和思维方式,还“他者”公正,尊重和关爱“他者”。唯如此,人类和自然才能和谐相处。

生态女性主义者不仅多角度解构父权制思想,还多层面建构新伦理文化。一些女性主义者以恢复对月亮、地球等的女神崇拜仪式来赞美女性与自然的联系,并用人类学家对史前期的母系社会的考古发现论证女性文化建构的可能。普鲁姆伍德提出重新阐释大地女神盖亚,认为认可地球的母亲身份有助于人类尊重和关爱地球及其上的所有存在物,有利于形成新的伦理道德观。一些激进的女性主义者对基督教神学进行改造,把上帝理解为母亲或女性。温德尔把上帝称为我们的母亲,因为“上帝的父亲形象适用于父权制社会中的人格形成”[4]。沃伦根据IrisYoung对传统分配模式的社会公正性的剖析,探讨基于该分配模式的环境公正性,指出由于传统的分配模式是静态的物质倾向的,不重视社会进程中的社会关系,因而无法对生态群(如物种、数量、自然栖息地等)的状况给予足够关注,无法建构“生态的关联自我”,也不能充分重视并体现关爱和尊重的重要价值,只有非分配模式语境才是适合生态道德生长的土壤[5]。这些颇具理想主义色彩的伦理文化设想,为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开拓了新空间。

三、生态女性主义:文学伦理学批评的新视角

文学作品是现实生活的某种反映,是人类理解自己的生产劳动及世界的一种形式,是为满足人类道德情感或观念表达的需要而产生的“一种富有特点和不可替代的道德思考形式”[6]。因而有人认为“真正的艺术和批评服务于一种道德目的”[7]。以反思人类思维方式、规范人类行为并以最终解决人类生存危机为己任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潮,其伦理特性必然从社会层面延伸到精神层面,从对现实社会中的道德现象的评价和规范及对其伦理根源挖掘延伸到文学批评领域,形成具有自身特色的文学伦理学批评。它遵照生态女性主义伦理道德观念,将性别(女性)和自然结合起来探讨文学。它在关注人伦道德的同时注重弘扬生态伦理道德,成为文学伦理学批评的新视角。

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是对文学与女性及自然环境关系的研究。大体而言,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是透过生态女性主义理论和实践的棱镜来阅读文学文本,使文学文本中那些以前忽视的要素凸现甚或更为显眼,促使文学批评家对文本的传统要素如风格、结构、修辞和叙述,形式和内容有新的发现,加强探讨文本中不同角色——人类与自然之间,文化与自然之间,不同种族、阶级、性别、性取向的人之间——的联系与差别,探讨影响人类与自然,人们相互之间关系的差异与联系的因素[8]7。在文学批评实践中,批评家必然会提出这样一些基本问题:自然和女性在这部作品中是如何再现的(是次等的、低级的、破坏性的、缺乏理性的还是美丽的、充满慈爱温情的、不可缺少的),自然和女性在作品中扮演着何种角色(是受贬抑的、受支配的、工具性的还是平等的、受尊重的、具有自身独立价值的),自然和女性之间的关联性是如何在作品中体现的,以及作品中表现的伦理价值观与生态智慧是否一致等。而一部具有生态女性主义意识的作品,往往符合如下标准:即是否体现整体的关联性;是否体现对男女、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整体和谐、多样而相互依存关系的追求;是否反映对两性之间、人与人之间以及人对自然的征服、支配、压迫和统治等问题的探讨;是否有助于重新认识人与其他万物的关系;是否有助于人类重返和重建与自然及其他存在物的和谐关系;是否有助于警醒世人,倡导生态智慧,唤起人们的生态意识等。

生态女性主义在从文化哲学领域切入文学批评的过程中,文学批评家和人文学者承担文学批评的责任,以发展一种文学批评体系来反映和促进生态女性主义运动的政治目的,这一责任是以文本阅读为基础的。首先,通过阅读各个时期的文学文本,揭示文学作品中反映的自然与女性的关联,探寻在文学领域中对女性对自然两种统治和压迫的历史文化根源。生态女性主义神学者对《圣经》进行对抗性阅读,批判它借上帝之口确立男性对女性和自然双重统治和奴役的地位而成为父权——男性中心思想的始作俑者。其次,通过重读文本,得出新的结论,以改变传统的文学史,重建文学经典。一方面,将被忽视的被埋没的体现生态女性主义思想的文本,尤其是女性文本重新评价,纳入经典之列,如一些寄情花草而被贬为闺阁之作的女性文本得到认可,曾被嘲讽为无病的美国女海洋生物学家卡逊的《寂静的春天》更是以其女性的细心观察和细腻描述被誉为文学、女性、自然三者完美结合的典范;另一方面,重新审视以往经典文本,颂扬体现整体关联的、洋溢着关怀同情、慈爱温情的作品;抨击体现父权中心的、工具理性的、扩张性的、弥漫着男性支配和控制欲望的作品,否定其经典地位。如:被奉为个人英雄主义经典的《鲁滨孙漂流记》体现崇尚权力、征服、统治和男性工具理性而被批判;而珍妮·斯梅雷的《千亩农田》、斯坦因贝克的《愤怒的葡萄》等,因其探索了科技在人类贪欲支配下给土地所造成的损失,以及人的身体、特别是女性的身体与土地的紧密联系,揭示了女性和自然受男性控制和征服的悲剧局面,体现了生态女性主义思想。

生态女性主义批评家在文学批评实践上,努力发掘该文类的写作特征,总结和建构生态女性主义批评理论,从而修正传统文学的价值取向[9]。这一方面可以带领文学创作者认知、关照、表现社会生活、世俗人生,进行文学创作,深化文学的审美价值;另一方面引导读者的文学欣赏,通过发挥典型人物的启示作用和“揭丑”文学的警醒作用,影响人们的文学乃至文化“消费”观,改变人们行为方式,从而实现文学的社会教化功能。

生态女性主义批评并非否定所有其他形式的批评。它以新的批评尺度为文学伦理批评提供了一个新视角。它借助文学宣传生态女性主义,倡导生态智慧,强化环境意识;它不仅重新释义文本,还积极推动社会和人生的建构;它弘扬关爱、平等公正、联系依存的生态伦理观,不仅有利于促进建立人与自然、男人与女人自然和谐关系,也有助于推进各“亚”文化群,如有色人种文学、黑人文学、少数族裔文学、流散文学(diasporicliterature)等从边缘走向被关注的中心,使人类听到不同的声音,从而最终建立“一个免除了有害物质和生态灾难威胁的社会……一个免除了压迫和毒害的社会,一个免除了种族歧视、性别歧视、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毒害的”[10])生态社会。

[参考文献]

[1]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371.

[2]Brown,Rachel.RightingEcofeministEthics:TheScopeandUseofMoralEntitlement[J].EnvironmentalEthics,2004(26):247-265.

[3]Gaard,Greta.EcofeminismandWilderness[J].EnvironmentalEthics,1997,(19):5-24.

[4]何怀宏.生态伦理—精神资源与哲学基础[M].石家庄:河北大学出版社,2002:194.

[5]Warren,KarenJ.EnvironmentalJustice:SomeEcofeministWorriesaboutaDistributiveModel[J].EnvironmentalEthics,1999,(21):151-161.

[6]聂珍钊.关于文学伦理学批评[J].外国文学研究,2005,(1):8-11.

[7]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文学批评方法新探索[J].外国文学研究,2004,(5):16-20.

[8]Gaard,GretaMurphy,DPatrick.EcofeministLiteraryCriticism:Theory,Interpretation,Pedagogy[M].UrbanaandChicago:UniversityofIllinoisPress,1998:7.

第5篇

关键词:学术形态;批评文体;中国古代文学批评

中图分类号:I206.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972(2008)03-0093-05

中国历史上每个时期均有其独特的学术形态:先秦的子学、汉代的史学和经学、魏晋南北朝的玄学、宋明的理学等。学术形态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具有传承性和辐射性,不仅会超越时代继续发展演变,而且能顽强地渗透到新出现的学术形态中去。它们共同影响着中国古代文学批评的发展,也影响着批评文体的创造与选择。

笔者认为,中国学术形态对古代文论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对批评文体产生影响则主要体现在方法论方面:先秦子学的对话模式使得古代文论长久呈现出一种“以说为论”的批评形态;史学的叙事传统,孕育了中国古代的文论叙事,汉代出现的序跋和宋代以后大量涌现的诗话、词话,是古代文论叙事的最为常见的文体;经学的“传”、“注”与“章句”等形式,直接启发了后世评点,评点中的夹批、旁批和评注等皆由此而来;玄学的“得意忘言”使古代文论家在讨论某些难以理喻、难以示范的理论问题时常常借助于隐喻,隐喻体于是成为古代文论中重要的批评体式。

一、子学之“对话”与批评文体

先秦诸子学说在中国文化史上占据着重要位置,为后世学术提供了丰富的养料,后世的文学、文论深得诸子学说的滋养,从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中国文学与文论。

何谓诸子学说?《文心雕龙・诸子》曾云:“诸子者,人道见志之书。”刘勰眼中的诸子学说是一些“人道见志之书”,这里的“道”,应该是指诸子们认识自然和社会过程中总结出的规律。

先秦诸子由于代表着不同的社会群体,其思想主张千差万别。思想理论的自由,诸子个性的张扬,使得子学文本的言说方式呈现出多样化、个性化的姿态。然而细观诸子文本,发现不同的文本表现出的对话模式却是惊人的一致,诸子们喜欢在主客问答的对话中表达他们的思想,阐述他们的理论观点。

诸子学说都是在游说、讲学和论辨中产生的,诸子文本多为这些活动的真实记录,对话理所当然成为最基本的表达方式。《论语》是孔子和当时一些统治者及其门徒、朋友谈话的记录。很多章节写出生动的谈话场面,人物对话口吻、神情态度都写得十分逼肖。《墨子》是墨翟及其门人的言语记录。其中《耕柱》《贵义》等五篇是对话体,语言朴实明晰,条理清楚,富有逻辑性。《孟子》也是对话体,是孟轲游谈论辩的记录,在语言文字上已相当铺张。孟子能言善辩,善于向别人陈述自己的主张,语言明晰流畅,意无不达,形象生动。《庄子》是庄周一派著述的辑录,其中不少是庄周和时人或者弟子谈话的记录。《庄子》中,不仅修养极高,神通广大的至人、神人、圣人时常妙语连珠,就连缺臂少腿、形貌残缺丑陋的王骀、申徒嘉、叔山无趾,哀骀它之流。甚至形形,离奇古怪的动植物,也不时在进行对话,以此来阐明庄子及其后学形形、离奇古怪的思想。《荀子》《韩非子》基本脱离了对话体,表现了专题论文的完整形式。尽管如此,藉对话形式阐述理论观点仍时有存在。从《论语》到《韩非子》,我们可以窥见诸子文本中主客对话形式由实(真实)到虚(虚拟)发展到虚实相间,然后逐渐演变成为一种议论手法的历史过程。不管是描写还是议论,主客问答即对话形式是先秦诸子文章中采用得最为普遍的表达方式。对话体既有着极强的思辨性,更具有鲜明的审美特性。论证形象直观。行文极具审美张力和雅俗共赏的审美魅力。由“说”成“论”于是成为子学的一个突出特征。“论”与“说”本来就存在互相融合的可能性,“论”之理论性与“说”之教谕性、“论”之感情性与“说”之形象性,成为了互相融合的内在依据。先秦诸子学说的对话模式以及由“说”成“论”的学术形态对中国古代文论著述产生极大的启示作用,古代文论长久呈现的“以说为论”的批评形态就是一个显著的证明。

汉代以降虽然没有先秦百家争鸣的言论环境,文人士子也逐渐丧失了高昂的精神魄力。但他们骨子里对立德立言的追求从来没有改变过。对先秦诸子人格精神的向往也从来没有终止过,历代士子无不崇尚诸子,他们读子书、研子学、习子体,这股研习诸子的热情延至近代都没有消退。刘勰深刻地洞察到这点,他在《诸子》篇说:“夫自六国以前,去圣未远,故能越世高谈,自开户牖。两汉以后。体势浸弱,虽明乎坦途,而类多依采。”以扬雄的《法言》为代表的那种用“言”、“语”来立“论”的言说方式就是一个绝好的证明。扬雄他们的著作大多标榜“咸叙经典,或明政术”,但正如刘勰所说:“虽标论名,归乎诸子。”这些著述沿承子学文本的对话模式,在“或问”、“或曰”等拟设虚构的对话中,文学批评思想得以形象呈现。从文本言说形态上来说,我们可以看到先秦诸子对话影响下的鲜明印迹。

宋代,一种独立的批评文体――“诗话”出现。诗话自诞生始,就带着诸子“对话”影响的痕迹。诗话最初是一种口头的和社交的话语形式,后来行之于文字变成书面文本时。就成了那些口头诗歌创作与谈诗论赋社交场景的追想性记录,保留了许多文人讨论诗作诗法有趣对话的原始记录。生动有趣的对话模式,奠定了诗话“以资闲谈”的基调和轻松活泼的漫谈风格,如果说诗话最初确实是凭借着欧阳修在文坛的声望发展起来的。那么最终它能成为古代文论使用最广的一种批评文体,靠的还是自身独特的魅力。诗话不仅著述繁富,蔚为大观,还带动了一系列类似文体,诸如赋话、词话、曲话的出现。形成中国文论史上一道亮丽的风景。追寻诗话的历史根源,应该可以上溯到先秦的诸子学术,其“以说为论”的对话形态在诗话里得到发扬,而诗话亦凭借着“以说为论”的形态使其自身成为一种独特的文体形式,尽情彰显了它独特的风格趣味。

二、史学之“实录”与批评文体

在中国所有学术中,史学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它与其它学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又是其它学术发展演变的重要基石。每种学术史都是一种史学,因此史学成为了解中国文化的重要窗口。

早在上古时期,人们就有了以史为鉴的初步意识,《诗经・大雅・荡》就有了这样的诗句:“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以夏商史事为借鉴,周代人才能更好地处事。到春秋战国时期,以史为鉴意识变得愈发强烈了,《战国策・赵策一》提出:“前事之不忘,

后世之师。”史学虽为历史记录之学,但其所蕴含的经世致用精神,透过历史记录表现出来。因此历朝历代统治者都十分注重史的现实作用,把前朝兴亡盛衰的经验教训,变成治理当今现世的明鉴。

中国的史学产生于春秋时代,刘勰《文心雕龙・史传》溯史传体之源,称古者左史记事,右史记言,“言经则《尚书》,事经则《春秋》”。刘知几《史通・叙事》讨论史官文化的叙事传统及叙事原则。亦视《尚书》、《春秋》为滥觞:“历观自古,作者权舆,《尚书》发踪,所载务于寡要;《春秋》变体,其言贵于省文。”《尚书》是最早的历史文献汇编,《春秋》是最早的编年体国别史。而“务于寡要”、“贵于省文”则是它们的语体特征。这也就是《文心雕龙》反复论及的《尚书》辞尚体要、《春秋》一字褒贬。《尚书》《春秋》的体势及体貌,构成中国史官文化的叙事之源。

史学与史官密切相连,从上古时代的南史与董狐等被称为良史以来。确立了中国史学据事直书的传统。这种据事直书的精神,以后则成为以儒家价值观为中心之传统史学的重要标准。也提高了中国史学表述的客观性,因此中国史书皆是一个事件接着再叙述另一个事件的形态,在事件之间似乎没有联系性,但实际上。那些史料是经过一番筛检,按照一定原则整理出来的事实。史书体裁基本上可分为编年体、纪传体、纪事本末体三种。编年体史书以时间为经,史事为纬,反映出各历史事件的关系。纪传体的重要特征是以大量的人物传记为主要内容,呈现出记言与记事结合的状态;纪事本末体以记事为主,详细叙事历史上各大事的来龙去脉,完整叙述整个事件的过程。

史书的实录性叙事极大地影响了古代文论的言说方式。《尚书》与《左传》关于“诗(乐)言志”的记载,实为古代文论叙事性言说之滥觞。语出《尚书》的“诗言志”和语出《左传》的“季札观乐”,都是在历史叙事的语境中出场的。《尚书・尧典》对“诗言志”的记载,有人物(舜与夔),有事件(舜命夔典乐),有场景(祭祀乐舞),有对话(舜诏示而夔应诺),叙事所须具备的元素一应俱全。《左传・襄公二十九年》的“吴公子札来聘”实为“乐言志”,与舜帝的“诗言志”相映成趣。季札观乐而明“乐言志”,也是在历史叙事中生成的。之后司马迁著名的“发愤著书”论也是诞生于历史的叙事中,《史记・太史公自序》详细地叙述了著《史记》的前因后果,描述了自己的家世和人生遭际以及发愤著书的过程。史学的叙事传统,孕育了中国古代的文论叙事。汉代出现的序跋和宋代以后大量涌现的诗话词话,是古代文论叙事的最为常见的文体。序跋最初是作者在文章或著作写成后,对其写作缘由、内容、体例等加以叙述、说明。明代徐师曾解释说:“《尔雅》云:‘序,绪也’。字亦作‘叙’,言其善叙事理,次第有序,若丝之绪也。”但他又说序文“其为体有二:一曰议论,二曰叙事”(《文体明辨》)。也就是说,议论与叙事本来就是序文的两种功能,两者并没有绝对的界限,大量的序跋在议论中叙事,在叙事中议论,彼此交融。

“诗话”之体远肇六朝志人小说,而“诗话”之名却近取唐末宋初之“说话”或“平话”。“说话”是小说,是文学文体;“诗话”是文论,是批评文体。“民间说话之‘说’,是故事,文士诗话之‘说’,也一样是故事;二者所不同者,只是所‘说’的客观对象不同而已。”“说话”与“诗话”,虽然叙事内容有别,但叙事方式却是相同的。当然,“说话”(文学叙事)可以完全虚构,“诗话”(文论叙事)则以征实为主,后者与中国史官文化的信史传统及实录精神血脉相联。北宋欧阳修早年撰写过《新五代史》和《新唐书》,史书经世致用的实录型叙事,深刻地启发了他晚年的诗话创作,那些“退居汝阴”之后写下的“以资闲谈”的诗话,秉承的就是历史追忆性的微小叙事传统。欧阳修之后,司马光也同样进行两类叙事:史学实录和文论叙事,前者有《资治通鉴》,后者有《温公续诗话》。

除此之外,史学著作的体例对古代文论批评文体影响也极为深巨。“论赞”是史著一种独特的评论方式,史学家往往详记史实后在篇末对历史现象和历史人物进行直接评述,《左传》“君子曰”成为史论之滥觞,之后司马迁《史记》有“太史公曰”,于是这种形式遂成定制。班固《汉书》用“赞曰”,范晔撰《后汉书》除用“赞曰”,另加“论曰”,陈寿《三国志》用“评曰”,来表达对史实和历史人物的评价。中国古代史著这一体例影响了后世文学评点,其篇末论赞是评点这种批评文体篇末或回末总评的直接渊源。明代历史小说评点,还直接保留了“论曰”这一形式,如万卷楼本《三国志通俗演义》题“论曰”、《征播奏捷传通俗演义》题“玄真子论曰”、《列国前编十二朝传》题“断论”等,带着明显的史著体例影响的印记。

三、经学之“传注”与批评文体

儒学定于一尊之后,儒家典籍的地位也相应地上升至经典的位置,“经”成了所谓“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鸿教也”。(刘勰《文心雕龙・宗经》)经学是关于儒家经典的学问,通过阐释儒家经典的思想内涵,用以指导人们的思想和实践。经学最基本的研究对象就是儒家学说的重要典籍“十三经”。从个人角度言,学好儒家经典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以实现自己的伟大抱负;从政权角度言,儒家经典确立了君权的绝对权威,令天下士子臣服在他的脚下,甘愿为大一统的政权服务。这样来看,儒家经典的价值确实是无与伦比的。经学的根本任务就是揭示这种价值,从而发挥儒家学说的治世效能。清代学者朱彝尊的《经义录》,著录两汉到清初的经学著作8400余部,经学家4300多名。据此,不难想见古代经学的繁荣状况。

经学研究者在不同的时期走着不同的治经路径。汉儒重小学训诂与名物考订,其学术特点是注重训诂文字,考订名物制度,务实求真,不尚空谈。宋明理学旨在阐发儒家经典所蕴含的义理,褒贬议论,重视发挥。可见,经学是不断根据现实政治的需要,以原始儒家的思想理论为核心,以学术研究为方式,为统治阶级建构一种政治理论体系的活动。

无论如何,汉代最为流行的解经形式“传”、“注”与“章句”,成为历代经学最基本的研究方式。根据《汉书・艺文志・六艺略》的分类,我们便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诗》类,《毛诗》传、笺各一种;《书》类,《尚书》传一种;《礼》类。《周礼》注一种,《仪礼》注一种,《礼记》注一种;《春秋》类,《春秋公羊传》解诂一种;另外还有不属于六经范围而被后世视为“经注”的《战国策》注一种。《孟子》章句一种,共计九种。西汉经类传注的产生与不断出现,是适应了当时经学传布需要的。让更多的人准确把握儒家思想的“微言大义”,从而揭示和发挥儒家经典中所隐含的义理。进而达到诠释经学义理和揭示儒家经典宗旨的目的。

治经的学者采用“传”、“注”与“章句”形式细致而充分地阐释经文,一方面对字、句的意义加以解释,包括句读点勘;另一方面又对经书作分章阐

说,从而对经书获得从宏观到微观的多层面的理解。这种方式直接启发了后世评点,可以说,“文学评点中的总评、评注、行批、眉批、夹批等方式,是在经学的评注格式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汉代经学的点勘评注,发展到魏晋,在经注之外,子、史、集三大门类的典籍都进入了注释的范围,裴松之《三国志》注、郦道元《水经》注等在当时以及后世产生了很大影响。再历经唐宋,直至明清,从唐孔颖达注《五经正义》、李善注《文选》到吕祖谦《古文关键》、真德秀《文章正宗》,再到明代中期唐宋派诸家的评点选本,评点这一文学批评形式被文论家广泛运用,之后运用于戏曲与小说这两种文学样式上,更是蔚为大观了。

经注对评点形式的影响主要在体例上,“经注一体”是后世评点注文与正文一体的体例之源,经学家将传注或附于经文之下,或附于整部经文之后,或附于各篇各章之后,甚者将传注与经文句句相附,这些方式都是为了便于读者阅读和理解。评点中的央批、旁批和评注等皆由此而来,于是运用文字、音训等治经方法以进行文学批评已然成为时尚。

四、玄学之“得意忘言”与批评文体

美学大师宗白华先生对魏晋这个时代有个著名的论断:“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从汉末开始,社会动荡不安,大一统的观念瓦解。正统的儒家思想失去了约束力,魏晋士人看透社会的黑暗,开始以一种出世的心态和追求来面对多变的社会,于是在思想、生活情趣、生活方式上也随之发生变化,从统一的生活规范,到各行其是、各从所好,任情。

魏晋玄学是在那样一个特定的社会背景下产生的企图调和“自然”与“名教”的一种特定的哲学思潮。在刘宋时,玄学与儒学、史学、文学并称“四学”,在魏晋南北朝时期非常流行,代表着魏晋的时代精神,它把人从两汉繁琐的经学中解放出来,以老庄(或三玄)思想为骨架,用思辨的方法讨论天地万物存在根据的本体论问题。从思想发展上看,玄学是对汉朝学术的一种扬弃。相对于两汉经学来说,它对人们起着思想解放的作用,用形而上的“本体论”取代了形而下的“宇宙论”;但它又不是纯粹的老庄哲学。而是对先秦老庄思想的一种发展,玄学纳入《周易》,调和儒道。

一种新的哲学思潮出现。其在内容和方法上必定是创新的。魏晋玄学在内容上主要探讨“有无”、“本末”、“才性”、“言意”的关系问题,摈弃有名有形的具体事物,而专言形而上的抽象本体和绝对精神。汤用彤先生曾总结说:“玄学者,谓玄远之学。学贵玄远,则略于具体事物而究心抽象原理。论天道则不拘于构成质料,而进探本体之存在。论人事则轻忽有形之粗迹,而专期神理之妙用。夫具体之迹象。可道者也,有言有名者也。抽象之本体。无名绝言以意会者也。迹象本体之分,由于言意之辨,依言意之辨,普遍推之,而使之为一切论理之准量,则实为玄学家所发现之新眼光新方法。”针对如此抽象的本体论问题,玄学家们必然要提出思考问题的新方法,王弼的“得意忘言”之法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得意忘言”语出《庄子・外物》:“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庄子这段话强调在言意关系中,“言”是工具,“意”是目的;“言”的目的在于“得意”,即在于表达意思,因而不能拘泥和执著于作为工具的“言”而忘却了“得意”的目的,相反,只要意思表达清楚,能够使人领悟,忘却了“言”也无妨。“得意忘言”成为玄学家们思考问题、阐述观点的基本方法,也揭示出唯有透过丰富而具体的语言,才能理解玄学抽象问题的本质所在。因此隐喻成为玄学论著中常见的修辞格,隐喻作为一座桥梁。引渡人们通向意义的彼岸。花草虫鱼、山川景物成为喻体,但它们所喻的对象不是某一个概念或事物而是一种完整的思想,所喻的意义包含在对喻体的整体理解之中。隐喻使人们对这种崭新而抽象的哲学思想的特点有较为深刻和准确的把握,从而为玄学思想的发展开辟了道路。

玄学对魏晋文论影响深远,玄学中著名的“有无”、“本末”、“才性”、“言意”之辨,直接促进了魏晋文学理论的产生。且受玄学“得意忘言”方法论影响,在富于诗和哲理色彩的中国古典文论中,古代文论家在讨论某些难以理喻、难以示范的理论问题时常常借助于隐喻,他们既然无法直接地坚实地把握住文艺作品中言和意、形式与情感等变动不居的现象关系,求助于隐喻是最佳途径。隐喻体于是成为古代文论中重要的批评体式。

历代批评家通过构筑鲜明的意象来隐喻批评意旨。晋陆机《文赋》论创作云:

文徽徽以溢目,音泠泠而盈耳,及其六情底滞。志往神留,兀若枯木,豁若涸流。览营魂以探赜,顿清爽而自求。理翳翳而愈伏。思轧轧其若抽……其中每一个意象都发挥着隐喻功能,联结起来就是对整个创作过程的隐喻性描绘。

用“象喻”说诗也是唐代文论最常用的话语方式。如果说作诗用“象喻”肇自,那么论诗用“象喻”则盛于李唐。据《旧唐书・文苑杨炯传》,初唐张说叙论当世之诗人多用象喻,诸如“悬河注水,酌之不竭”、“孤峰绝岸,壁立万仞”、“丽服靓妆,燕歌赵舞”等等,一连串的象喻评说一系列的诗人,佳句如潮,颇具规模和气势,令人应接不暇。

唐代论诗诗中用隐喻最为绝妙者当属《二十四诗品》。《二十四诗品》用诗歌的风格和意境说诗歌的二十四种风格和意境。在《二十四诗品》中,“象喻”繁多,司空图用来品貌诗之风格意境的,既有人物形象,亦有自然景象。唐代诗文理论的象喻之法,至唐末表圣蔚为大观。南宋严羽《沧浪诗话》以禅喻诗,是最为典型的隐喻式言说。严羽在推举盛唐诗之“兴趣”时,使用了诸多禅语来喻指,如“不涉理路,不落言筌”,“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金翅擘海,香象渡河”等等。严羽藉禅的意象来隐喻诗境的灵动之美、虚实交合之美以及韵味无穷之美。金人元好问的《论诗三十首》使隐喻批评文体有一个大的转折,他注重画龙点睛式的精细批评,如论建安诗歌:“曹刘坐啸虎生风,四海无人角两雄。可惜并州刘越石,不教横槊建安中。”用“坐啸虎生风”这样颇具力量的形象来隐喻建安时期诗歌风格的刚健与豪放。清代刘熙载《艺概》也使用隐喻,如:“花鸟缠绵,云雷奋发,弦泉幽咽,雪月空明:诗不出此四境。”用四种“景”隐喻四种“境”,此种隐喻式言说,形象而简洁,深刻而生动。

第6篇

关键词:解构主义;文学理论;反逻各斯中心主义;反二元论;异延

一、 解构主义的起源与理论主张

解构主义作为一种思想运动和哲学思潮,其思想主要源自“雅克・德里达和米歇尔・福柯的指引”(黄勇,2004)。在文学批评领域,主要集中在美国耶鲁大学文学教授保尔・德・曼、希利斯・米勒、哈罗德・布鲁姆和杰弗里・哈特曼四人身上。解构最简便的定义为对构成西方思想按等级划分的各种对立关系的批评,要解构这种对立关系目的在于显现它不是自然的和无法避免的,更是一种建构,是由依赖于这种对立关系的话语制造出来的,并且还要显现它是存在于力图拆解和重新描述它的解构作品之中的结构。解构试图消解结构主义提倡的逻各斯中心主义、语音中心主义、在场形而上学话语,而以思想和语言游戏对“中心化”的结构主义加以拆解。解构主义领军人物德里达以解除“在场”为其理论的思维起点,以符号的同一性的破裂、能指与所指的永难弥合、结构中心性颠覆为“差异性”的意义链为自己的理论做出了推演展开。他认为语言的意义是独立存在的、非先天的,永远处在变化之中,这样就能把语言、符号和文本从逻各斯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二、 从“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反叛”解读《忏悔录》

《忏悔录》中,卢梭在都灵的一个贵族家庭当仆人时,偷了一条“玫瑰色和银色相间的小丝带。”当他被人们发觉时,他说是一个年轻的女仆把丝带给他的,言外之意她试图勾引他。在当众对质时,他一口咬定是女仆玛丽永偷的,从而诬陷了一个从未伤害过他的纯洁清白的姑娘。然而,在《忏悔录》前三章叙述的各种各样童年和青年时代的多少有点不道德、令人为难的情节中,正如上述叙述的,卢梭选择将玛丽永事件和具有特殊感情意味的丝带作为策略安排在文本中并以特别炫耀的口吻讲述的情节,实际上却是一个大骗局。在《忏悔录》第二章的开始叙述中,卢梭没能限制自己只叙述“真正”发生的事。按照绝对事实来看,他只是承认自己犯下了错,不应该诬陷玛丽永,却没有真正告诉或暗示读者盗窃事件的真实动机,因此他没有真正意义上为自己辩解,这就毁灭了忏悔话语的严肃性,从而使它自我毁灭。不言自明,卢梭诬陷玛丽永这一发人深思的事件,证实了《忏悔录》主要并不是一部忏悔的文本。

从解构主义策略来看,“玛丽永事件”体现了掩盖和暴露的重叠,揭示了卢梭《忏悔录》内在的对忏悔的颠覆机制。文本表面上看是以忏悔为主题和中心,而实际上“《忏悔录》的自我拆解将卢梭坚持忏悔前提下的掩盖和暴露问题逐步呈现出来,最终将假借忏悔的名义对一部分事实做出掩盖、对一部分事实做出暴露”(陈太胜,2011)。“玛丽永事件”透露出忏悔者的内心情感和表述行为之间的不一致性,致使忏悔的语言在聚合作者的认识和表述偷窃丝带两个方面产生了歧义。按照卢梭的忏悔,他发觉自己不应该诬陷玛丽永,同时又在文本中解释把罪责归咎为女仆玛丽永的原因是“我依据出现的第一个对象为自己辩解”。这无疑与卢梭将偷窃归结为对女仆玛丽永的爱相互矛盾。当卢梭视“玛丽永事件”的此种行为为虚构时,这恰好证实了卢梭写作《忏悔录》的真实目的所在,卢梭骨子里是需要证明自己的,因此他借助写作来清洗自己的罪行。他的喋喋不休似乎证明了他面对真实时的自我底气的先天不足,正因为他无法走出忏悔的阴影,结果他不断清洗罪行的辩解行为恰恰不断地证明了罪行的显豁。

三、《德伯家的苔丝》中的反二元对立模式

《德伯家的苔丝》是哈代的成功之作,描述了出身于贫困农村家庭的少女苔丝不幸的遭遇和悲惨的命运。在探究苔丝的悲剧成因时,亚历克常被认为是苔丝悲剧的元凶。的确,哈代花了不少笔墨塑造亚历克这个人物的反面形象。然而,他在对亚历克这个人物的否定性描写中,也掺杂着某些肯定性成分,造成了某些自相矛盾的效果。并且,由于不同时代的不同读者前理解不同,亚历克不完全是彻底的反面人物,他也有某些正面特征。

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工业转型期,亚历克的开放性思想在某些程度上体现了新时代的前卫思想。他站在时代的前头,不拘于传统习俗的束缚,因而他的思想难免与这个时期还未进化的传统思想产生冲突。从某个角度看来,他思想上的开放性是有悖于传统观念的。由于传统道德观在亚历克生活的这个时代中仍占主流,他的新思想也就顺理成章地被认为是负面的了。正是人们倾向于带着传统的前知识结构去解读亚历克的人物形象,在阅读中与哈代在小说中所表现出来的传统思想重叠并产生了异延,因而形成了全面否定亚历克的逻各斯中心主义看法。这种定性的前理解在文本阅读中产生了相应的互文性,而这种互文性在全面理解亚历克的话语及做法时形成了思想痕迹,由此构成了对亚历克否定性的界定。然而,在资本主义社会已完成转型的今天,人们的思想观念已在很大程度上得到解放和转变。因此,“传统批评对亚历克的彻底否定性评论显得过于绝对化、极端化,这样的评论对亚历克是不公正的”(陈媛媛,2010)。

四、 结语

解构主义是西方整个后结构主义思潮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应用于文学领域的解构批评是一种具有颠覆性和破坏性的阅读理论和实践,它质疑并挑战了语言系统所谓确定文本边界、总体与明确意义的功能。总的来说,解构主义文学批评发展了英美新批评“封闭阅读”的基本概念,以修辞性的文学语言为文学本体,但同时又反对“有机整体”的文学观,主张依据作品文字所隐含的内在结构及其同读者之间的心灵交往,依据读者阅读过程中文本文字间游戏式的互动来阐释意义。本文通过对卢梭的《忏悔录》和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进行解构主义的文本分析,更好的阐释了解构主义文学理论在文学作品分析中的具体运用。这种文学批评理论破除了一切整体化的倾向,打破了文本封闭自足的界限,使文本在读者多样化的参与下形成跳跃的、充满活力的意义言说。(作者单位:大连外国语大学)

参考文献:

[1]陈太胜.20世纪西方文论新编[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2]陈媛媛.《德伯家的苔丝》的解构主义解读[J].内蒙古农业大学学报,2011.

第7篇

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

体育学学术批评对象的界定独立建构体育学学术批评体系,其次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必须弄清什么是“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关于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问题,时下呈现出两种不同主张。第一种主张认为,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是体育学学术成果,即把体育学学术成果当作批评的对象,主要对体育学学术成果进行评判,持这种主张的人为数不少,也具有比较广泛的影响。第二种主张是以整个体育学术活动体系(体育学学术实践主体和体育学学术实践的成果)作为批评的对象,它不但对体育学学术成果展开评判,还对体育学学术观念、品格、环境、思潮、流派以及学术批评自身进行判析。我们比较赞同第二种主张,并倾向对“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作如下的界定: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包括学术主体、成果、理念、风格、思潮、流派、运动以及学术批评本身,即包括一切体育学学术活动系统。比如李力研“科学研究必须老老实实——因杨杰、周游两作者而说的话”以作者(学术主体)为批评对象,卢元镇“中国体育社会学科进展报告”以中国体育社会学学术成果为评判对象,赵山成“试论茅鹏的学术思想”以茅鹏及其学术思想为对象,黄卓“关于体育科研中的责任与道德问题”以学术责任和学术道德理念为对象,陆一帆“体育生物科学研究方法置疑与推敲”以学术方法为对象,张力为“研究报告评价标准的界定与联想”以学术成果报告标准为对象,杨正云、王颖“论日本明治维新以来学校体育思潮的历史变迁”以学校体育思潮为对象,王新、钟明宝“刍论体育批评的含义及其形态”以体育学学术批评自身为对象等等。可见,体育学学术批评,是对体育学术活动系统中各种具体学术现象,从科学的观点出发,作出思想性、理论性及价值性诸方面的评价。从表面上看,我们对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范围如此界定,似乎与体育理论的研究对象基本同等。事实上,它们有较大的区别,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具有其自身显著的特点。具象性所谓具象性特点,是指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是各种“具体的体育学术现象”,或者是一项成果,或者是一个或几个学术成果主体,或者是一种学术思潮,或者是一种学术研究方法,或者是一种批评方法,或者是批评的主体等等。体育学学术批评正是对这些具体要素有针对性地予以研究。毫无疑问,体育学学术批评这种具体的局部研究当然也要联系其它部分甚至体育学整体,但是,它是由具体而整体,其研究的中心始终是具体的体育学学术现象,也可以说,体育学学术批评是局部微观研究。这是体育学学术批评对象的一个基本特点。集中性所谓集中性,是指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主要集中在“学术成果”这个基本要素上,也就是说,体育学学术批评是以“学术成果”作为体育学学术批评最基本的对象,其它各种体育学学术批评活动,如“体育学学术主体”批评、“体育学学术理念”批评、“体育学学术风格”批评、“体育学学术思潮”批评等,只不过是“学术成果批评”的延伸,或者说是在此基础之上的批评对象的转变。之所以如此立论,从根本上说是因为“体育学学术成果”是体育学学术批评系统各要素的核心,是体育学学术意识形态最常见、最基本、最直接、最活跃的形体和存在方式。体育学学术领域里的一切学术现象一旦离开了“体育学学术成果”这一具象形体,就无法存在,也就不称其为体育学学术现象了。所以,体育学学术批评对象的第二个特点是极具集中性。现代性所谓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具有现代性特征,是指体育学学术批评主要是以现实的、最新的多种多样的体育学术现象为主要对象。尽管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偶尔会投射聚焦在过去某个历史时期的一个点上,但这种偶尔的投射聚焦往往也是为了评介该对象的现实意义与价值。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体育学学术批评是对当代现实体育学的研究,属于一种共时性研究。体育学学术批评对象的这种现实性特征,一是来自体育学理论发展的宏观驱动,二是来自体育学学术批评价值的内在要求。因为体育学要发展,体育学学术批评要前进,都需要以新理论、新实践、新成果为研究对象,也只有通过对开创新领域和出现新论断的批评与评价,才能实现真义上的进步。所以说,“现实性”特征直接决定着体育学学术批评的意义、价值和生命。由此,可以说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就是体育学术活动中各种具有一定新质的具体的体育学术现象。其中,最新的体育学术成果是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基本对象[3]。学科性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与体育学学科内涵和外延紧密相关,体育学学科内涵和外延的所有成果部分都应该是体育学术批评的对象,如果其内涵与外延超出体育学学科领域,则不应成为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因此,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具有学科性特点。这是体育学学术批评区别于其他批评的最显著特征,应该引起足够的重视。需要指出的是,在研究确立体育学学术批评对象的时候,有两个方面的问题值得注意。第一,我们必须客观、公正地面对各种体育学学术批评实践,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而是主观主义、片面主义当头,偏于一隅,就可能使体育学术批评有失公允。第二,我们的研究必须是对体育学学术批评对象的全面整体的研究。如前所述,尽管我们对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作了简单、静止、孤立的解说。但在体育实践中,这些对象并不是简单的、静止的、孤立的,而是复杂的、运动的、庞大的、有机统一的系统整体,体育学学术批评必须把它作为一个系统整体予以全面的而不是局部的、动态的而不是静态的、系统的而不是孤立的研究。只有尽可能的全面真正地占有体育学学术批评的研究对象,才可能保障独立建构体育学学术批评体系的科学性与合理性。

体育学学术批评的性质

体育学学术批评的性质,是独立建构体育学学术批评体系需要解决的另一个重要基本问题。搞清这个问题,有利于体育学学术批评在体育学中的合理定位,有利于体育学学术批评的自身建设,更有利于体育学学术批评的科学化发展。首先,体育学学术批评是体育学中的一门独立的应用性理论。诚如杨黎明所指出:“如果按传统的方法将体育学划分为体育学实践和体育学理论的话,我们认为对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合理定位应该放在‘它是体育学实践与体育学理论之间得以连接的纽带和桥梁’这样一个认识层面上。因为体育学学术批评源自体育学实践,而体育学实践通过体育学学术批评上升为体育学理论,体育学理论又反过来指导体育学学术批评,并通过批评促进体育学实践的进步。如此周而复始,就构成了体育学的运动发展历程。”[2]体育学学术批评,一方面联结着体育学实践,另一方面联结着体育学理论,是体育学发展过程中具有独立性质的中心环节,更是体育学各分支学科相互联系、相互渗透、共同发展的重要枢纽。正是由于体育学学术批评的这种特殊地位,决定了体育学学术批评是一门具有独立性和实践性的“应用理论”,而不像体育学理论属于“基础理论”。其次,体育学学术批评是一门科学,是一种创造性的科研活动。体育学学术批评使用逻辑推理方法、历史方法、数理统计方法、比较方法等科学方法,去进行概念、判断、归纳、演绎、推理,从而对体育学学术批评对象进行证伪、辩驳、争论、分析、综合、评价,从根本上讲,这个过程就是“获得或者接近真实真理”的科学过程。体育学学术批评也因此而就具有了科学的一般属性。从思维的方式上看,体育学学术批评在对体育学术现象进行评价时,与科学研究主要运用抽象思维而基本不用形象思维一样。在进行归纳、比较、分析、综合之后,从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再深入到体育学术批评对象的本质,揭示错误的理论,总结客观的规律,以更科学的理性认识形成真实的体育理论,这就使体育学学术批评具有了科学的性质。从主体和客体的关系上来看,体育学学术批评与科学研究一样,都是一种自觉的理性思考和假设验证活动,它们都以一种冷静的态度对待自己的研究对象,都以一种客观公正的标准追求真理。从这个意义上讲,体育学学术批评具有科学的属性,又可以称之为“科学批评”。总体上讲,体育学学术批评的性质具有科学的因素,但不是科学的附庸;是体育学中一门独立的应用性理论。

第8篇

文学批评在文化发展的早期时,它们几乎都是以句子的形式寄生在先秦的古籍之中,这就是所谓的古代批评性文体的寄生性。古代传统批评的这种特点在作品中最直接的表现便是文学批评与文学文本(即批评与对象)二者合二为一,二者一起构成了文学批评文本。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评点式的批评方式。评点式的批评是对诗文和小说、戏曲作品进行的评赏。它们迥异于现代纸媒批评的长篇大论以及逻辑性的思维和思辨性的语言,首先它篇幅短小,有时候甚至只是一句话;其次它不对文章做深入探究,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世界,由直觉出发来点评。所以他们写出来的批评大多是是一种对文章的欣赏或者赏析,类似于我们现在说的读后感。在正统文学批评中,这种短小、灵动的文学批评已经绝迹,但是在新兴的网络文学批评中我们又可以看到这种文学批评方式的复活。例如下面对沧月的《七夜雪》的评论:“我喜欢妙风。他不争不抢,却是最后陪薛紫夜到人生终点的人。我喜欢他的和煦温润喜欢他的与世无争喜欢他的风雅冷傲。我知道他是幸福的,他在薛紫夜的故居走她走过的路,他不会后悔。其实我不喜欢这样的结局,我不希望他救瞳(薛明介),他是一只从一开始就抱着反噬之心的毒蛇,他会成为霍展白的敌手,会领导西域魔宫掀起再一次的武林血腥。我更恨他带走我最爱的紫夜,你们不会明白,我到底有多喜欢那个凶恶霸道的死女人。她有雪怀,有那个抱着她给予她最后温暖的男子。她有霍展白,有那个陪她喝酒一醉方休划拳直至尽兴的过命蓝颜。她有雅弥,有那个永远带着一脸和煦如春风的微笑的人,他会一直爱着他直到生命终结。所以她是幸福的。我知道她是。”[6]这种点评式的评论方式已经成为网络文学批评的主流方式,它没有了学院式文艺批评所宣扬的鸿篇论述与严密分析,剩下的只是一种读者本身的切实感受。因此,古代文学批评和网络文学批评具有一些共同点:首先在篇幅上,二者都相对较短;在结构上,它们都崇尚自由松散;在创作方法上,二者都是以叙述、抒情为主。但二者也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差异:古代传统文学批评其文本本身就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准,它们在欣赏别人的作品的同时其自身也成为了一部作品来供别人欣赏,比如说,苏轼在《评韩柳诗》中说:“所贵乎枯淡者,谓其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7]严羽说:“诗者,吟咏情性也。……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相比之下,网络文学批评虽然偶尔也能出现如此佳作,但是在总体上却很难达到这样的高水准。这主要是因为两者批评主体的文化程度差异所致,古代文学批评主体是精英阶层,而网络文化批评的主体则主要是从一般群众中诞生,两者的文化层次决定了批评水准的不同。再者,专业文学批评家所谓的精英意识与网络文学所宣扬的自由精神是矛盾的。这样一来,专业文学批评家是很难融入到网络文学批评里面来的,网络文学批评没有了专业文学批评家的参与,自然就不能形成真正意义上的网络文学批评家。再者,网络文学批评其本身就具有反权威、反理论的特点,它重在对网络文学做一种感性的批评,伴随而来的便是缺乏一定的理性分析,从而难以形成真正意义上的网络文学批评家。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需要专业的文学批评家有意识地进入网络文学批评领域。正如葛红兵所言:“一个有眼光的批评家应当有发展的视野,应当能透过事物发展的点滴迹象窥见它未来的可能性。网络文学目前正是需要这样的批评家。”

二、意象化的诗性语言

与西方所宣扬的认知、思辨的批评方式有所不同的是,中国古代文学批评更加注重一种体验式的感悟,这种感悟与需要妙悟的诗歌有着许多的相通之处。西方的文学批评更多的是需要条分缕析的逻辑性语言,而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则通常需要意象化的诗性语言直指作品最本质。因为古代文学批评的主要对象是诗歌,即便明清时期小说也加入到了其中,但是诗歌自始至终的主导地位没有改变,受这一主体对象的限制,中国古代文学批评语言主要为诗性的语言。如司空图有名的《二十四诗品》,其本身就是耐人咀嚼的诗篇,如其第一品:“大用外排,真体内充。……持之非强,来之无穷。”这种感悟式的语言一般不会直截了当地将批评者内心的感受说出来,它需要读者再去进一步地感悟,通常对于批评者的批评读者也可以得出几种结果出来。这种批评方式是受到禅宗思维的影响,以佛祖拈花一笑为例,摩诃迦叶会心一笑,但是迦叶究竟明白了什么,这是语言说不破的。禅是作为一种个人体验存在的,若以名言相传,即使存在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中国传统文学批评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采用了意象化的语言去表现自我的感受,这也就形成了文学批评如诗歌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特性,这其中的奥妙也不是言语所能演绎得出来的,必须“自家实证实悟”。正是由于用意象化的诗性语言入文,使得古代文学批评本身也是一种作品,显得玲珑剔透。如朱权《太和正音谱•古今群英乐府格势》云:“商政叔之词,如朝霞散綵。范子安之词,如竹里鸣泉。徐甜齐之词,如桂林秋月。杨澹齐之词,如碧海珊瑚。李致远之词,如玉匣昆吾。郑庭玉之词,如佩玉鸣金。刘庭信之词,如摩雲老鹘。吴西逸之词,如空谷流泉。

秦竹村之词,如孤云野鹤。馬九皋之词,如松阴鸣鹤。”这种意象化的语言在注重条分缕析的传统文化中很少见到,但是在网络文学批评中是可以寻到的。如:“读金庸的小说,很难放下,常常不自觉地发笑,读完后,一片轻松,便似雨后天空,更有十分的清澈。看古龙的小说,也很难放下,但却常常从小说中跳出来,自觉承不起主人公的寂寞和无奈。读完仍回味那乌云雷电的压迫。金庸的小说便如一首江南的采莲曲。古龙的小说似一幅塞北的孤旅图。”———十三少帅《读金庸看古龙》虽然网络文学批评中的这种语言还不成熟,水平远不及古代文学批评,但是我们从中可以看到网络文学批评确实在有意无意地借鉴古代文学批评,并且结合当下文学现象,保留了自己的特征,就像金庸小说中的“北冥神功”吸取别人的长处又没有丢失掉自己的优势。在对待文学作品的态度上,两者却是一致的。它们都将文学作品视为一个整体,一个自由的整体,所以钱钟书先生才说:“这个特点就是,把文章通盘的人化或生命化。”[12]我们把文章看成我们自己同类的活人。两者进行的都是感悟式批评,这种批评作为一种个人体验,很难用语言说清楚或者说即使说出来别人也未必懂得,因此不如直接用一种来营造一种整体风貌,这种风貌不能用逻辑性、思辨性的语言来表达,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中国古代文学批评中意象化语言的出现,而网络文学对传统文学的继承是不可避免的,那么依附于网络文学而产生的网络文学批评就一定会对古代文学批评有所继承,相对于前面提及的两个继承,这种语言的继承相对来说是比较明显的。

三、结语

第9篇

论文关键词:印象主义的批评;中国传统文学批评;批评的独立性;自我;妙悟

很久以来,人们对李健吾先生的评论,主要集中在他的小说、散文、翻译作品和法国文学研究理论上.即使谈他的文学批评,大多也只是会谈到他于1935年——1936年年问因书评而引起的和巴金、卞之琳的两场笔墨“官司”。但是毫无疑问,李健吾还是一个成就卓著的文学批评家。由于他与法国印象主义的渊源,一直以来,李健吾的批评都被称作是印象主义的批评,或者是印象鉴赏的批评,他自己也乐于承认这样的概括。但是近年来,有许多评论者注意到了他的批评中不仅有法国的印象主义,也有中国传统文学批评成分,因而他的批评又被称为中国式的印象主义批评。但是,在我看来.纵观李健吾的文学批评理论.法国的印象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学批评并不只是份量轻重的问题,而是表里的关系,即法国的印象主义为表.而中国传统文学批评为里,虽然完全中国传统式的文学批评所占的地位与份量不大.却是他文学批评理论的核心所在.是我们理解他创作与批评的一把钥匙。

一、表面上看来,他深得法国印象主义的精髓

从源流上说,印象主义其实是唯美主义的余波。而唯美主义强调艺术的独立,主张“为艺术而艺术”.因而印象主义提出“为批评而批评”。此外.印象主义者很看重批评家的主观介入和创造性的发挥.他们非常赞同王尔德提出的唯美主义观点,认为批评也是一种创作,甚至认为“最高之批评.比创作之艺术品更富有创造性”。因而印象主义者主张应以个人创作的态度从事批评。而在文学批评的本质上,李健吾所持的“自我发现论”,就是把批评当作是“自我发现”的一种手段。“犹如书评家、批评家的对象也是书。批评的成就是自我的发现和价值的决定。发现自我就得周密,决定价值就得综合。一个批评家是学者和艺术家的化合.有颗创造的心灵去运用死的知识。他的野心在扩大他的人格,增深他的认识,提高他的鉴赏,完成他的理论。(批评)本身也正是一种艺术。”可以说,李健吾的独特之处就在于他肯定了批评本身是一种艺术。这样,批评者就有了他自己的存在,而不必以作者的是非为是非。更不必如伺候东家一样伺候作家,看作家的脸色,因为“作者的自白(以及类似自白的文件),重述创作的经过,是一种经验;批评者的探讨,根据作者经验的结果(书),另成一种经验”。批评的是非不由作者裁定.批评者有阐释的自由。因此,当《爱情三部曲》的作者巴金表示批评者的“拳头会打到空处”的时候.李健吾并不是脸红心跳、诚惶诚恐地收回自己的意见,而是坦然道:“我无从用我的理解钳封巴金先生的自由.巴金先生的自白同样不能强我影从。”他捍卫了批评的尊严,因为批评“是一种独立的,自为完成的.犹如其他文学的部门.尊严的存在”。在他看来.批评的位置并不如很多人以为的那样尴尬,批评家不需要同作家“攀亲戚”.批评和作品是两种互为需要的艺术。批评的是非不由作者裁定,批评者有阐释的自由。维护批评的尊严当然不以贬低创作的地位为代价,批评者和创作者是平等的,但更是谦逊的、取对话的态度。批评者的谦逊并非意味着批评主体的丧失,而是恰恰相反,批评主体的确立不表现为教训、裁断,甚至判决的冰冷的铁面.而是以“泯灭自我”为条件.并且在与创作主体的交流融汇中得到丰富和加强。因此,对于批评者来说,作品并非认识的对象,而是经验的对象;批评主体在经验中建立和强化.并由此确立批评的独立性。

倘若批评是一种独立的艺术.那么批评也就是一种“表现”,表现“它自己的宇宙,它自己深厚的人性”。于是而有“所谓的风格,或者文笔”。风格即是“人自己”,表现自我,同时就“区别这自我”.“证明我之所以为我”。其难在于一个“诚”字。近年来,批评界不时冒出一两声对文采的呼唤.李健吾的议论可以使我们豁然开朗:批评要有文采,但这文采决不是外加的甚至外人的“润色”,它“是内心压力之下的一种必然的结果”。

由此出发,李健吾把“自我”作为批评的“根据”。文学创作中“张扬自我”虽然不是新鲜事,但在批评中。“自我”却一直被忽略。从这个意义上说,李健吾建立起了一种批评的自我意识,他认为强调“自我的发现”的结果就是必然宣告“批评的独立”,批评也就由充当文学的附庸而转为一种独立的创造“艺术”。

印象主义的哲学基础是相对主义和怀疑论,认为宇宙万物永远都处于变动的状态,不可能真正把握客观真实,一切所谓“真实”都无非是一种感觉,是相对的、主观的。这样,印象主义者就特别强调以个人的感觉与印象去取代外在的既定的批评标准。或者说,干脆否定任何批评标准。

由此出发。李健吾也否定批评中存在任何客观的固定的标准。对于许多批评家都特别关注作品的所谓“客观意图”。他认为是不存在的,因为即使是作者本人也不一定就能说得清楚,那么批评家就更加无从解释了。更何况人与人的差异极大。同样的事物也会有不同的解释。所以任何解释也都无所谓是否合乎标准。所以,李健吾的批评重在对于作品的整体的审美把握。首先是作品,首先是阅读,首先是体味。“批评的对象也是书”,“凡落在书以外的条件。他尽可置诸不问”。首先“自行缴械,把辞句、文法、艺术、文学等武装解除,然后赤手空拳.照准他们的态度迎了上去”。要用“全份的力量来看一个人潜在的活动,和聚在这深处的蚌珠”,要“像一匙白松糖浆,喝下去,爽辣辣的一直沁到他(作者)的肺腑”。否则,“缺乏应有的同情”,就“容易限于执误”。他强调直觉,强调感受,“批评的成就是自我的发现和价值的决定”。据说如今有的批评家很少读作品,或是浅尝辄止,他们的批评隔靴搔痒,戳不到痛处,也就难怪了。

二、实质上。他是在将中国传统文学批评理论现代化

正如温儒敏在《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史》中所说:“中国传统批评思维方法不无精微之处,在和世界各种不同文化背景的批评理论的比较中。中国古典形态的批评确能独具特色。一般而言,我国传统批评多采用的诗话、词话、小说评点等松散自由的形式,偏重直觉与经验,习惯于作印象式或妙悟式的鉴赏。以诗意简洁的文字,点悟与传达作品的精神或阅读体验;另有一种传统批评的路数则截然不同,那就是作纯粹实证式的考据、注疏和索隐。但是不管哪一种,都不太注意语言抽象分析和逻辑思辨,缺少理论系统性。中国传统的文学批评所依赖的不是固定的理论和标准,而是文人大致相同的阅读背景下所形成的共同的欣赏力和判断力,这些都是沟通批评家与作者、读者感受体验的桥梁。”

如果我们抛开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主义与术语.仔细看一看李健吾所作的许多评论,用心体会一下的话,就会发现李健吾虽然被冠以印象主义,但他对许多作家作品的精微的议论却更令人想起中国古典的文学评论,如《文心雕龙》、《人间词话》等等。他之所以推崇印象主义,是因为它从本质上与中国的古典文学批评是相通的,李健吾是想用印象主义的理论来收束中国传统文学批评,使之更富有操作性。更容易符合现代化的要求。

至于具体的方法.就是“把他独有的印象形成条例”。“印象”不是所有人的印象,而是他独有的。基于他全部个人的修养、经验、知识和人格的印象,“条例”即规则,即综合。要通过理性分析来完成。不妨说。李健吾的批评是一种以个人的体验为基础,以普遍的人性为指归。以渊博的学识为范围的潇洒自由的批评。用他自己一再引用并欣赏的印象主义批评家法郎士的话说:“好批评家是这样一个人:叙述他的灵魂在杰作之间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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