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8-12 12: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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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来的时候,是那么的匆匆忙忙,在我们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我们就在那个芦苇摇曳的河堤,那个写在我们爱情开始的桥下:瓦屋赵桥下开始了一起手牵手,那一天我们的脸上是一种秋天一样明净柔软的快乐,那一天我们的影子永远镶嵌在那个桥的背景里,然后我们就开始了我们整整一年的爱情之旅,其实那时候我们就是两只故意落单的雁,我们快乐的鸣叫着比翼双飞,尽管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我们可以飞多远,可是我们那时候是满心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我们就这样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空旷的高远的明净的天空里,永不停歇飞下去,飞到海枯石烂,飞到天荒地老,大概每一场爱情开始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的美轮美奂,只不过那时候我们坚信我们两个的爱情与众不同。
我们小心翼翼的飞过冬天的寒冷和孤寂,我们不怕,因为我们可以用我们爱恋的目光去舔干净彼此眼睛里的孤寂,我们可以用彼此爱的羽毛去温暖彼此的寒冷,我们飞过断流荒草萋萋的那条河流,那条河在地图上就是一个细细地线,在我们心里就是爱情的红飘带,我们飞过那片光秃秃的杨树林,我们看见了我们无数次骑着电车,从各自的方向快乐而来,然后相依相偎的坐在没有人看见的河沟里,我们耳鬓厮磨,我们相亲相爱。
我们飞过春天的花红柳绿,小河里的水开始欢快的流淌,如同我们彼此的心灵一样,爱情让我们眼睛里春天更加明媚灿烂,我们在那个寂静的河湾里一起散步,我们在那片已经发出来新绿的芦苇荡里放生鱼儿,如同放生我们的爱情,记不记得那一天你对我说,一天到晚都是我的影子,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一个人往河堤的方向走,因为我就在那里等你,那时候我们几乎几分钟一个电话,因为害怕对方一会就不见了,那时候我们想对方想的心疼了,我们就会说去那个桥吧,每一次相聚的开始的快乐,都会被分手时候的依依不舍肝肠欲断撕碎,我们在蜿蜒的河堤送来送去,我们刚刚分手,电话就打过来了,我想你,那是我们异口同声的心声。
夏天很热,可是我们感到一种秋天一样的凉爽,因为我们的爱情就是一台大功率的空调,把这个炎热的夏天吹得一片清亮,我们手牵手在河水里捉鱼,我们在树林里哭着笑着亲吻,我们在去漯河的路上共骑一辆电车,一个耳机两个人听同一首歌,那一天麦苗是碧绿的海,我们就是海里的两条幸福的游来游去的鱼儿,那一天阳光把那条婉约的田间小路熏染的那么纷呈,我们脸贴着脸,你说,我们就这样永远走下去吧,路没有尽头,爱没有止境。
秋天来的时候,无边无际的青纱帐是那么的蓬蓬勃勃,记不记得那个夕阳弥漫的黄昏,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瓦屋赵东面那一大片密不透风的玉米地,在那个机井边,我们对着深不可测的机井喊我们彼此的名字,那一天我有点伤感的对你说,假如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不知道会不会记起这个没有人知道的机井。
爱情在冬天开始,冬天结束,好像我们在天空飞了一个圆圆的园,那园就是心的样子,那天很冷,你说放假了在家没事干,想进点糖果卖,那一天我就感到好冷,不知道是天冷还是你一反常态的冷,在饭店我们吃饭的时候,你看到了一个网友给我的短信,尽管你若无其事,可是我知道你在伪装,后来我们就一直想修补心灵的裂痕,直到那一天你来更上找我,我没有想到,那竟然是我们今生的最后一面。
??我和她同在一个学校读书,毕业后她分配到乡政府工作,开始了她人生的另一个起点。她就这样在众多同学羡慕和赞扬的眼神中走进了她的工作世界,依稀听她的同事说起,那是一个乐观、开朗、活泼的小女孩,脸上似乎有幸福不尽的笑容。也难怪,她是家里的宠儿,父母爱她、哥哥疼她、亲戚朋友都很喜欢她,她似乎天生具有某种亲和力。于是我也那么迷迷糊糊地喜欢她。
??世界本来就有些玄乎,有些本该相遇的人或事,却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失之交臂。这座小小的城市似乎显得过于庞大与苍茫了!不见面的日子,我也只是在某个阳光的午后,听一段淡淡的音乐,偶尔地想想她和她的故事。
??去年秋天,拥挤的车流给这个城市导演了一出悲剧,故事的主角是她。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差不多都已稳定下来。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面色枯黄而黯淡,苍白的被单渲染着她的孤独,她躺在那里,像在枝头摇摇欲坠的叶子。我不敢呼吸,怕把它惊落下来,不敢眨眼,怕一闭上眼它就会消失不见!
??她的床位靠着窗子,偶尔地可以看见几片叶子飘落。或许是造物主的故意安排,她那么喜欢秋天、喜欢秋天临窗听雨、喜欢秋天里为她驻足的风,于是就连一场灾难都为她布置得那么诗意!我不知道她的生命究竟和秋天有什么联系,只是在见到她的那一瞬,我知道她不会死,她的生命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在这个秋天跌落。
??她一直把头转向窗外,那种眼神是她不曾有过的,像是生命瞬间的顿悟,空洞而冷淡,又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深沉而悠远。我在怀疑是否是某个神灵在把她生命取走又还给她的时候,又多给了她些什么。她仿佛不是在看这个世界,也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我的脑海里却满是她的小院子,和在那个院子里迎着秋风绽放的紫色小花,摇曳着、摇曳着……
??她的四周围着很多人,有爱她的父母、哥哥、嫂嫂,还有她的恋人。医生也在忙碌着,抽血、打点滴,她却动都没动一下,在我眼里她是一个怕疼、见不得伤口的小女孩。这似乎不是她,还是我还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绝望让她这样麻木,又是怎样的伤害让她寒从底起,而忽略了这揪心的疼痛?我知道她很疼、很疼……
??出院的那天,她和他分手了。没有过多的解释和留恋,或许她的爱情是在即将失去生命的那一刻开始失去的吧?或许失去的还不止这些,还有她对爱情的执着憧憬和信任。我不想知道她和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要如此坚决地独自走以后的路?或许爱情本就那么不堪一击,只是她把它看得太过完美了,以至于容不下一粒小小的沙子,她的爱情经不起瞬间的亵渎。她们的爱情最终没有在黑暗中为她点燃一点光亮,像一叶孤独飘零的小舟,在与死神搏斗的时候它竟然找不到一丝方向!我猜想她躺在地上的那一刻一定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死神很近而爱情,很远!
??她逐渐康复,甚至忘了生命曾有过那么一场劫难!她微笑着站在阳光里,让酝酿了很久怎样去安慰她的语言竟有些多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她淡定的眼神竟有震撼生命的力量,让我不得不相信挫折会是一笔财富,那将是一股不可抗拒的、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她还是继续地微笑着,继续地听着她喜欢的轻音乐翩翩起舞,也继续着她眼泪和诗的故事。
??不知怎地,每当想起她的时候,我也想捧一本书,驻足窗前默默吟着:风起时,岁月如诗……
我举着听筒,电话线缠缠绕绕转过膝盖,呼之欲断的程度,我终于鼓足勇气说:黄萧萧,我们分手吧!
我是那么言不由衷,在吐出这句话后,几乎乞求老天让黄萧萧说一句不要,不可以之类的话,即便是虚弱无力的挽留,对我,已是莫大恩惠。可是,没有。
黄萧萧那头,无止境缄默,仿佛是我对着一架死机的电话演一场分手戏。狠命扣掉电话,整个人刹那崩溃。窗外的雨下了许久,久到没有尽头,逼人绝望。
我想:结束了。这个念头窜出来时非常疼。
认识黄萧萧是在5年前的大一,同寝室的史卿常提起黄萧萧,描述他举手投足,如何帅气,从校园经过就成一道风景,我甚至都怀疑史卿对黄萧萧已经走火入魔。因为是艺术学校,帅哥多如牛毛。我并没在意,直到后来我参加漫画社。
去漫画社报名那天下着秋天第一场雨,我抱着厚厚的素描本淋在雨里。从身后赶上一个打伞的男生,唬着一张脸说:下雨不撑伞,干吗?耍帅啊。
我本想驳他,结果一回头,竟撞上一双漫画人物才有的眼睛,浓密的长睫毛覆盖在两颗灵活的眼珠上。我夸张地瞠目结舌,他却不动声色将伞罩到我头顶。那个举动,温柔得像一对情侣。一瞬间,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安全了温暖了,那温暖使我对他情有独钟,我很简单地渴望,有一个男生,每逢下雨,都能为我撑一把伞。
我看他填报名表名字一栏,黄萧萧。顿时泄气,他竟是史卿口中那匹长啸的白马,骄傲、挺拔、不失温柔。
而史卿已捷足先爱。
幻想的碎片盘旋而下
只要漫画社有活动,史卿都会等我回来,左一句黄萧萧画了什么,说了什么,右一句黄萧萧喜欢什么口味的便当,喝什么饮料……人的情绪真是深不可测,我错愕自己居然愿意不厌其烦地告诉史卿这些鸡毛蒜皮。
后来,明显的,史卿那些刻意为之的相同喜好拉近了她与黄萧萧的距离。当某天史卿不再问我关于黄萧萧的点滴,而自己能够絮絮叨叨讲述时,我心底泛起酸楚。只是无论酸楚如何汹涌澎湃,都挡不住史卿与黄萧萧情感相投的脚步。
那天,梧桐的树叶不断在空中飞舞,我捧着茶杯呆在窗前。我在那个年纪已经戒掉咖啡,学会像老人一样品茶。史卿常说我有些老人的迟钝与迂腐。我想我真的老了,老到不仅不敢去争取自己喜欢的人,反而干起情报科的八卦事情来。
史卿在那个瞬间一阵风似地旋进来,她把玫瑰恣意地炫耀在我眼前,说:黄萧萧已经被我征服,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当时我正续完水,听到这个消息,热水瓶的塞子“腾”一下落进杯子,溅起的水烫疼了手背。虽然明知道这个可能性的存在,但我一直挣扎着期许,哪怕一点点机率。然而史卿带来的消息彻底粉碎了我的粉红色梦幻。我瞧见幻想的碎片跟随那些金黄的落叶在天地间跳起蛇形舞,盘旋而下。
她是他心底一颗永不枯竭的泪珠
再在漫画社遇见黄萧萧时,他的身边会黏着一个人――史卿,鬼魅一样。他们对我打招呼,我淡淡回应,尔后晃开去。史卿却乐陶陶挨过来,热情地替我张罗男友。我拒绝,推到没有借口时,我便很少去漫画社,大部分空闲时间泡在图书馆。我对史卿说我想拿奖学金,还要考研,哪里有时间恋爱啊。
结果我豁然成了一只畏惧的老鼠,偶尔在校园内瞥见他们的影子,便乖巧绕开。
大三,史卿与黄萧萧闹分手。我隐约得到消息,内心砰砰乱跳,却掩饰得严丝密缝。在路上邂逅黄萧萧,他用沙哑的声音喊我的名字,眼底一夜间充满沧桑,我的心忽地停止跳动,好久好久,喉咙口梗得厉害。
我始终记得黄萧萧说的一句话,他说:她将会是我心底一颗永不枯竭的圆润的泪珠。那时候,我说不出一句安慰,只默默盯着他。看他转过头去擦眼睛,看他弯下腰又直起身,看他翕动鼻翼做深呼吸。
我觉得整个人被掏空了,从一个极高的地方摔下来,毫无缓冲。黄萧萧竟是如此深情的男生,这让我刮目相看。
黄萧萧是个念旧的人,常约我出去,请我吃小吃,尔后一再讲述他跟史卿的事,再请求我帮他传递想念史卿的讯息。我顿然感觉出其中的微妙,在黄萧萧与史卿的爱情里,我始终扮演信息传递员的角色。而我内心,究竟该如何搁置自己对黄萧萧的爱恋呢?
我开始憎恨自己的懦弱与不争气。一直到毕业,我除了憎恨自己,什么都没做,也没说。
毕业前夕的散伙饭上,黄萧萧和我都喝多了。我仗着酒醉,用酒瓶指着黄萧萧问:如今在你心里,史卿是什么位置?
他答:她是我心底一颗永不枯竭的泪珠。
我“咣当”一下砸碎手里的酒瓶,接着趴下装醉死。
该爱着你该离开你还是继续逃避
史卿毕业后北上。黄萧萧就在这座城市中四处求职。我意气风发,为了心中残存的奢望而留守。
我跟黄萧萧依然热络。在他失恋后的一年里,我已深谙他的寂寞。我会在他的电话召唤下,坐上K777路公交车从城北到城南,颠簸上1个小时,只为了陪他喝酒说话。我会在中间站下车,买些新鲜蔬菜。再转303路去黄萧萧租住的房子,像个女主人一样进厨房,炒清淡的小菜。黄萧萧凑过来问:怎么你也是素食主义者?
我歪了头打量他:为什么用也这个字眼?问出口才觉得不妥,黄萧萧变了变脸色,我明晰地感觉到其中的玄机。
黄萧萧的工作并不那么得心应手,至少与他期望的设计师相去甚远。那天我对他说:黄萧萧,我想再考研。他笑笑说:好啊,听史卿说过,你的理想就是拿奖学金和考研。
我点点头,继续说:不如你跟我一起考?他一个劲甩头,完了低头闷闷喝酒,抑制不住地冷场,空气凝固似的。我最怕这样沉重的缄默,狠命咬咬下唇,爆发出低8度声音:受够了。
黄萧萧抬起那双诧异的眼睛。我压抑声音吼:知道我为什么能够坚持两年待在你身边听你娓娓描述另一个女人吗?
答案是不需要公布的。我折身离开,我必须考虑一个严肃的问题,该爱着他该离开他还是继续逃避?
画爱情的眉
仅仅7天,当我还举棋不定时,黄萧萧在一个月亮十分圆的夜晚跑来狠狠敲我的门。我开了,他不容分说就将手臂绕上来,声音哽咽着在我耳边喃喃说:对不起,你不在身边,我才发觉自己那么孤独,我已经不能失去你。
我的眼泪簌簌滚落,被黄萧萧拥进怀的一刻,我真的不想再去计较,不管黄萧萧对我是否有真的爱情,或者只是因为一个人过于冷清。我如此深刻眷恋他,也是因为他重情重义。
我们往返在城南和城北之间,乐此不疲。黄萧萧最喜欢做的事是替我画眉,第一回见一双男人的大手捏一支轻巧的眉笔,我就忍俊不禁,整个人笑到发抖,画坏了一道又一道眉,他却紧抿着嘴唇,眼睛透出专心致志的光芒。
我幻想辗转几十年后,黄萧萧一头白发,满脸岁月的痕迹,却仍会用爱意盈盈的笔细致地画我的眉。
Doggy Poo
秋天的黄昏,我在电脑上点开了韩国著名儿童动画片《Doggy Poo》(哆基朴的天空),可爱纯粹的画面,结尾那段使我内心深受震撼。蒲公英对Doggy Poo说:你必须把全部的你给我,然后我们一起变成一朵花。Doggy Poo激动地哭了,它抱住蒲公英说:我要把全部的自己给你。最后,它们变成了星星般迷人的花,在天空中轻舞飞扬。
片刻,心口洋溢起无比的感动,直至下楼去转角的面馆买面时依然深埋在单纯的情感中。一碗老汤面端上桌,热气糊了我的眼睛。我挑起几根面,却倏地难以下咽。回转家,黄萧萧已经在了,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说:史卿……回来了。
五雷轰顶一般。我四肢发软,瘫进沙发。我低低说:黄萧萧,你的坦白足以摧毁一座城池。他不说话,眉头紧蹙,指间的烟散乱地飘荡。我扑上去在他肩头咬下牙印。
终究等不到白发齐眉。毕竟史卿与我有四年的朋友情分。
某个阴雨天,一位老友诚恳邀我见面。之后,我徒步回家,没有打伞,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肩膀上。到家后第一件事是拨电话给黄萧萧说:黄萧萧,我们分手吧。
他沉默到底。我隐忍着泪,咬破了下唇。
以后,我无数次想起Doggy Poo,惟有它能令我平静且坚韧。
第二年,我终于考研成功,只身远离这座城市时,蹲下身狠狠哭泣。
他是她心底永远温暖的爱情
其实那个阴雨天约我见面的是史卿。见到她时,我怔了怔,一年时间将她打造得很好,面容更精致,姿态更成熟。
我心头一疼,可我们似乎仍然要相亲相爱。我问她回来找黄萧萧么?
天亮后通子还没回来。起床时听说他出事了。保卫科的人审了他一夜。他们不信通子整夜不睡觉只为捡废品卖钱,不信他每顿饭只吃馒头和自己腌的糖醋蒜还这么健壮。通子说他饭量大,保安说多大,通子说四个馒头勉强饱,可他只能吃这么多了,一顿饭最多花一块钱。吃多了月底就得挨饿。保安还是不信,叫通子承认他图谋计科院楼上的旧电脑。通子急了,说我要是贼不是娘养的,谁要诬赖我不是娘养的。然后通子就挨了打。我们赶到时通子已经老实了,靠墙垂头丧气地站着,地上扔着他的破编织袋。怀义一见通子的鼻子就要冲上去跟保安打架,我拉住他,说别跟这些狗一般见识。一个保安瞪我一眼,他没听清楚。
我姐叫来了辅导员,通子终于出了那间屋子,勾着头一个人在前面走。我追上去问他哪去。他说去食堂买馒头,吃了回宿舍睡觉。
我的兄弟通子从此有了夜里捡废品的权利。晚上十点钟照例跑他的三千米,有时我会陪他跑,跑完一块踩着柔软的足球草溜达。草丛里不知名的昆虫在拉琴,夜色温柔。这时通子开始了吟诵:“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很快就动情了,刚剃的板寸头一颤一颤。
我姐说通子是个硬汉。我姐不是亲姐,我的亲姐在食品厂搬猪肉。我姐高我一届,新生报到时她参加了接待。扭着身子帮我提那只笨重的旅行包。我们是老乡,后来熟了就让我喊她姐。
我姐不爱打扮,一件登山装,配上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走路将两手揣到裤兜里,摇摇晃晃像个男孩子。可是所有人都说她是中文系的系花。文化节系里办晚会,一位女孩穿一袭宝石蓝的旗袍,绾了发髻,像是从张爱玲的公寓里走来。还没开口,台下已是一片尖叫。我一看是我姐,后面的节目就没再看进去。
我姐把写出来的文章不声不响地拿去发表,收发室常有她的稿费汇款单。她不怎么跟女孩子交往,时常有几个帅气男生陪在身边。她的生活似乎很喧腾。那天在图书馆书架上找劳伦斯,耐着性子一排一排找过去,终于找到,抽出来,从书缝里看到一双眼睛。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她眼里深藏的秘密。我有些不知所措。她也不掩饰,看了看我,眼神幽幽的,走开了。
听说我姐家教很严,她是带着考研读博的任务来上大学的。非典时学校封闭,她父亲开车来给她送吃的。她叫上我帮她搬东西。隔着铁栅栏,我见到了这位家乡日报的总编。红着脸用家乡话叫了声大爷,马上懊恼不已。总编看我一眼,嘟囔了句什么。就忙着招呼女儿。我发觉自己碍事,就抱起那只装满食物的大纸箱子,站到一边看我姐装淑女。
我姐命我跑去喊怀义和通子,说是请我们吃肯德基。坐在网球场西边的小树林里,怀义和通子啃着鸡腿。我手里也拿一只,可是吃不下。四月的风穿林而过,吹落一地的紫槐花。有两瓣粘在她头发上,我想帮她摘去,可是没敢动。她正端杯可乐怔怔地出神,扭脸见我只顾低头盯着自己的破球鞋,就拿眼睛冷冷地看我。
非典过后的那个秋天,我姐身边的人固定下来。他是兰华,系学生会主席。兰华求我姐帮忙在她父亲日报的副刊发表文章,一来一往就熟了。有时会在路上碰到他们,我姐朝我笑笑,我可能也朝她笑了,不知她能不能看到。我不喜欢兰华,他也从不用正眼看我。
北方的秋天雨水多,多树的校园蒙着层水雾。宿舍楼下的梧桐树依然枝叶繁茂,在雨中忧郁。我把手上的一份家教让给同学,图书馆也懒得去了,蜷缩在宿舍里望窗外的凄风苦雨。
怀义买来几瓶二两装的二锅头,央求我和通子陪他喝酒。通子拿出新腌的糖醋蒜,说因为没买到镇江陈醋,味道比不了从前。通子不会喝酒,却摆出豪饮的架势,在那儿虚张声势。他知道怀义心里难受,处了三年的女友一从财院毕业就提出分手,跟一个批发卫生纸的好上了。
吃了通子半瓷缸糖醋蒜,酒也已经喝完,我和怀义都有点支撑不住。通子又去跑步了,我俩也摇摇摆摆走了出来。刚下过雨的夜晚,空气清新如谷底,走在路上,不时有冰冷的水滴突然从头顶的树叶上滚落。我兴奋地对怀义讲着尼采。尼采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女人的男人,他借一个老太婆之口说了句很解气的话:“你要去见女人吗?带上你的鞭子!”怀义说这尼采真爷们,他在哪?我认他大哥。我不再说话。我看见了在我们前面走着的她,还有兰华。
怀义也看见了,踢了一脚路旁的黄杨,难过地看着我。我说你看啥,跟我有什么关系。怀义没说话,突然从地上捡了块砖头,风一样往前跑。我一怔,随即明白了,就在后面追。
在那个秋天的夜晚,我和怀义踏着积水的路面,在黑暗里无声地拼命奔跑,两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绝望。
怀义到底喝多了酒,要搁平时我是不可能追上他的。我俩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越过脑袋前头湿漉漉的草叶,我看见昏暗路灯下她单薄的摇晃的背影。她一定知道了。我把发烧的脑袋贴在地上,眼睛发涩,心乱得像一片荒草。
我姐没能考上研究生,没能完成父亲交给的任务,只有去她父亲的报社当记者。毕业典礼已过,毕业生陆陆续续离开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她了,听说那个兰华也早已不知所踪。正当我心里没着没落时,突然接到她的电话,说她明天就走了,让我帮忙去托运行李。
一出宿舍门,就看见了她,穿了件碎花连衣裙。在梧桐树下站着。走近了,叫了声姐,就难过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她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有些落寞,可能没休息好,眼圈有点发黑。
这是一座典型的南方城池,地处中原,濒临长江。因平原无山,故寺庙不在名山大川,而在市井。三年前初来这座城市的时候,就已见识到这里佛教的兴盛。几乎在每一条深而古老的巷子里都藏有一座寺庙。规模虽然不大,香火却也从未断过。每每涉足那些巷子,都会闻到香火的气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就听说市中心有一名为“章华寺”的寺庙,据说是这座城市的著名景点。更有人说,寺院里观音塔下面,抽签灵验得很。当时只是抱着观玩的态度,从未想过自己也要去那里求一时清静,更未想过,今生今世也会与佛教结下一段尘缘。
主意就那样定了。我决定去章华寺闭关数日,眼前的生活实在让人闷得心慌。我想,在那里不求佛、不跪拜,了解一下禅宗的禅义也是好的。但终究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我的住处离章华寺并不远,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带着简单的行李:几件换洗衣物,几本书,如此而已。上车的时候,面对着那么多的人和事,依然故我,沉浸在前些日子心灵的创伤中。也许是我太过悲观厌世的面目,引来一些人异议的目光,我视而不见。车内挤满了人,我双手抱膝坐在座位上,贴着车窗,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已是深秋的景致了,但仍有明亮的阳光打落在这座城池。也许是“古来悲秋皆寂寞”的由来,每到秋天,总有那么几天不怎么快乐的日子。从城市郊外的田野上,那些有着半枯半黄叶子的树木上,那些建筑物之上天空的颜色上,仿佛都浸染着一种莫名的悲凉气息,使人从心底生出一些厌恶的情绪。
时间已是下午,将近黄昏。城市西边的建筑物上挂着一轮金红色的夕阳,金色的光线一寸一寸地铺染在城市可见的角落。黄昏里的城市变得几分暧昧,而车,车里的我,就在这种氛围里缓缓走过。
我并不关心车停靠了多少站台,上了多少人,又下了多少人。倒是窗外那些一晃而过的粗枝末叶逐渐引起了我的兴趣。
在这座城市的主干线上,除了那些的士、小巴、长途车、摩的外,我见得最多的是一些躬着腰身、穿着破旧、在肩上搭根绳子拉着一满车煤球的中老年夫妇。他们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甚至是每一次肌肉放松之后的又一次绷紧,都会引起我某一根神经的触动,深深地定格在我心灵的底片上。是什么让他们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全身都透露出无穷的力量,顺着汗水划过的痕迹滚落到宽敞的沥青马路上?他们卑微,却不低下;他们贫穷,却不失骨气。是这样的么?还是如果不这么做,就意味着无法生存呢?但在他们映在夕阳下被拉得长长的努力的影子上,你看得到有什么可曾影响到他们么?
在一个十字路口,几株不知名的花在秋风里摇曳。花已枯败,已寻不见花开之时葳蕤的影相。可我分明在经过它们的刹那,隔着厚厚的车窗,闻见了一丝隐隐的幽香。对于它们,或许我只是一个彻底而完全的局外人,或曰千千万万个过客中的一员。我们永远也不会走进它们私密的内心,不可能对它们的世界有一知半解。任其花开花落,而我们,只能扼腕叹息,匆匆地忧伤地走过。
从主干线转入一条胡同,呈现眼前的是已开始繁忙的夜市。胡同两侧餐馆林立,馆子外边的空地上摆满了卖小吃的摊子。南方的城市就是好,不仅吃的东西多,而且吃法、吃的花样更多。这是一位北方的朋友在见识这座城市之后发出的由衷感慨。但在此时此刻,吸引我的显然不是小吃的香味,也不是那些主顾们吃吃的笑声,而是那些忙碌的身影。他们使我不费一点力气,便看见了远在乡下的父母的影子。他们永远那么忙碌,仿佛有着做不完的事情。可是他们在那么多年的困难境地里从来没有倒下过,而是拉着我们跨过一个一个坎,越过一道一道沟,心里始终有一条路,目光里始终亮着一道坚毅的光芒。胡同很繁忙,我想象得到清晨卖早点时更为热闹的景象。也许那才是一天中最受看的景致呢。
不知什么时候,我抱膝的双手放了下来,随意地装在衣兜里。生僻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我不回避那些上上下下的乘客了。其实他们是可爱的,几乎每一个人都生着一副温和的面孔,少数的几个青年,虽有吊儿郎当的外貌,但也觉察不出对你有什么恶意。我转过头,邻座的还是刚上车时就看见的那位妇人。我不自觉地向她微笑了一下,她报以友好的点头。离目的地尚远,我们便交流了起来。她是去长途汽车站,搭车去另外一个城市看望丈夫的。他丈夫在北方的一个城市不幸因工受伤,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准备手术。我盯着她看了半晌,终究没有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安慰她。她却说话了:小伙子,我看你心情不好,去章华寺转转吧!去那里烧烧香,求求佛,说不准会好起来呢!听说那里抽签很灵验的,也可以试一试呀,你不一定要信佛,可说不准可以获得一份好心情哪!看着她微笑着洋溢着真诚的脸,我又一次被某种力量触动了。她的话为何与朋友的话如出一辙呢?
分手成为必然,妇人先我下车。她提着大包小包,跳下车朝汽车站小跑过去,眼里由先前的温情掺和进了少许的焦虑,但始终存留着与生俱来的母性的坚韧的气质。目送她消失在人海,我才记起关于自己为何悲伤的事对她只字未提而深感惭愧之时,脑海里浮现出她随意说过的一句话:凡事要想得开些!凡事要想得开些……凡事要想得开些……我喃喃地念着,幡然醒悟她说话的口吻和母亲是多么相似呀!多好的话呀!
那年秋天的一个下午,雪城像往常一样在自己经营的家具小作坊里忙着生产客户定制的家具,一个女孩略带点羞涩的眼神慢慢走入了雪城的加工室内,她说是来定制一张单人床的,雪城热情的接待了她,并帮她选好了款式,女孩说自己叫玲玲,和雪城一个村的,这次见面没有太多的对白,,雪城也只把玲玲当成一个普通的客户对待,玲玲付了定金后留下电话和送货地址离开了。
第二天,雪城因自己的上衣外套在工作时被钉子挂破了,雪城平时一向很勤俭,一早就拿着自己挂破了的衣服来到了集市,这里有好几个裁缝店,雪城随便走进了一家,店里有一个女孩正在忙着缝制衣服,雪城上前询问缝补价格,女孩抬头说要三块钱,“咦,你不是昨天那个做家具的师傅吗,这么巧,还真有缘呀”!就这样雪城认识了玲玲,从此两人坠入了爱河,彼此都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雪城每天尽量多抽出时间来陪玲玲,玲玲的出现让雪城感到了生活的温暖,一个人从此不再孤单,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美好的,雪城充满了自信,开始憧憬着自己美好的未来。
不知道多少个日升月落,每一天雪城都感觉自己的生活非常的充实,心情也和以前不一样了,爱情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天下午雪城忙完了自己的工作后去找玲玲,玲玲早早就在他俩常常相约见面的小河旁等雪城了,雪城看到了玲玲脸色苍白,好像心情很不好,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雪城走上前握着玲玲的手问她到底怎么不开心了,有什么事情发生吗?玲玲哭着把事情的原由告诉了雪城,原来前两天的大暴雨和泥石流把玲玲家的小土屋给整塌陷了,玲玲爸妈说要修房子,但是没有这么多钱,已经到处筹款但是还差两万多,雪城犹豫了一会,心想玲玲马上都要成为自己的妻子了,玲玲的爸妈也就是自己未来的岳父岳母,况且玲玲还没有把和他的事情告诉她的爸妈,虽然自己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打拼下来手头上总共也就存了三万块,但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为了心爱的玲玲,雪城没有多想,他告诉玲玲自己手头这些年也攒了一点钱,正好可以帮玲玲家渡过难关,玲玲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看到玲玲含泪的笑脸,雪城感到很欣慰也很心疼,就这样雪城带着自己全部的积蓄和玲玲一道来到了玲玲叔叔家中,因房子坍塌玲玲一家暂时借住在玲玲叔叔家里,玲玲也借这个机会把自己和雪城的事情告诉了爸妈,玲玲爸妈非常感动,说这个钱算是借的,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还,雪城笑了笑说就当是给玲玲的聘礼吧,因为我是真心爱着玲玲,以后都是一家人嘛!接下来的日子雪城利用自己学的木工活帮着玲玲爸妈一起把房子建好了,而且比以前更大更漂亮。玲玲看着新房落成,脸上露出了幸福而甜蜜的微笑,雪城看在眼里感到自己这些天来所有的辛苦所有的付出都值了。雪城自然也因此就得到了玲玲爸妈的认可,此后常常到玲玲家,彼此像一家人一样。
时光似流水转眼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日子了,雪城也到处忙着张罗自己的婚事,玲玲的妈妈私下对玲玲说,女孩子家要在结婚前尽量多对男方提些要求,要不结婚后再想要就很难了,玲玲觉得妈妈说的不错,于是按照妈妈的意思要求雪城在结婚前要给她买好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大彩电、大冰箱、摩托车等,并说这是结婚必备也是一直以来的风俗,要不会被人家看不起笑话的。雪城告诉玲玲自己全部的钱都给玲玲家建房子了,手头已经没什么钱了。雪城觉得自己当初拿给玲玲爸妈建房的三万早就当礼金了,这些东西应该玲玲家里买,况且自己也已经囊中羞涩确实没有钱了。但是玲玲告诉他说如果雪城没有买齐这些东西,她爸妈是不会同意举行婚礼的。雪城怀着沉重的心情,带着疲倦的眼神离开了玲玲家。回到家里雪城第一次失眠了,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雪城想了很多想了很久,他想通了,对!自己的幸福最重要了,自己是那么的深爱着玲玲,想起和玲玲相处的那些幸福时光,雪城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为了玲玲他什么都可以不顾了,一定要买齐这些东西,不能让玲玲的家人和亲朋好友看不起。雪城这么想着,发誓要把这件事情搞定,之后的日子雪城忙着到处借钱,但是愿意借给他的人屈指可数,雪城陷入了绝境,干什么事情都感觉没有心情,人像失去了魂魄一样,茶不思饭不想艰难的度过一个又一个的日子,眼看离自己当初拟定的结婚的日期越来越近,雪城心急如焚......
10月8日,是雪城一年前认识玲玲的日子,也是雪城和玲玲定下的结婚喜宴的日子,婚礼还是如期如愿的举行了,婚礼虽然简单但在村里来说也算是非常隆重的了,宾朋满座,场面十分热闹,酒席一直到太阳落山还在延续着喜庆热闹的氛围,雪城虽说酒已经喝得不少了,也有一丝醉意了,但在这大喜的日子里看着玲玲带着幸福的笑脸和他一道穿梭在酒席间,面对亲朋好友的祝福,雪城满脸带着酒红的幸福开心的笑了,他笑的是那么的灿烂,那么的陶醉,他的心早已沉醉在无比的幸福之中,因为这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最渴望的一天,终于一切都实现了,雪城觉得很开心,眼角隐隐浮现出幸福的泪花.........
呜!呜!呜!一阵阵刺耳的警笛声彻底击碎了雪城的幸福梦想,全副武装的警察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用冰冷的手铐锁住了雪城的双手,也从此锁住了雪城的幸福与梦想,警察在一脸茫然的众人面前押走了雪城,那一刻异常的安静,雪城透过警车的后窗看着玲玲在后面追着警车,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玲玲追着警车后面那一声声凄厉的哭喊.......
为什么警察逮捕雪城,而且就在那新婚之夜。玲玲不明白,玲玲的亲朋好友也不明白,雪城的哥哥嫂嫂也不清楚,留下的只是短暂喜庆过后那洒落一地的凄凉、落泪的新娘.空洞的洞房......
原来为了满足玲玲提出的要求,雪城在借钱无望的情况下,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雪城偷走了哥哥的钥匙开着自己哥哥在工地上的货车到了城里,潜入了市中心一家商场,打晕了守夜值班人后在商场里疯狂盗窃了价值近五万多的商品,雪城终于如愿的举行了婚礼,但这一切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雪城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快得连自己的新郎装都还没有脱下就换上了囚服,快得连自己洞房都还没有进过就住进了牢房,面对着高墙电网,雪城的心彻底崩溃了,十年刑期,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呀,那是多么的漫长,没有玲玲的日子,十年意味着什么,雪城想都不敢想,每一个度日如年的日子里雪城都默默的想起玲玲的身影,思念着以往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日子,在无尽痛苦的回忆中忏悔着......
雪城也没有算过已经多少天了,因为这里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漫长的煎熬,一天,玲玲终于来信了,这么多的日子里,这是雪城最开心的一天,雪城迫不及待的拆开信,然而玲玲的信让雪城感到一下子从云端坠入了深渊,玲玲在信中告诉雪城,她已经怀上了雪城的骨肉,但十年的时间太长了,玲玲等不了这么久,已经把胎儿拿掉了,而且告诉雪城,要他原谅她,她爸妈也劝她放弃。这是一封彻底分手的信,同时还附上了离婚申请书,雪城心死了,用颤抖的手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在离婚申请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从此雪城一蹶不振,在绝望的岁月中度过一个有一个的艰难的日子,心中一片空白,心已经死亡,没有期盼没有梦想的日子就是爱已亡心已死的最好证明,什么都不想了,就这么艰难的活着,活在空白无色的世界里.....
岁月无痕,数不尽几度春秋,一封来自安徽的书信,那熟悉的字体映入眼中,在雪城冰封的心湖溅起了一波伤心的涟漪,拆开信后不曾想到竟然真的是玲玲的信,雪城心里难免不会引起一阵心的悸动,这么多年了,自己都不记得多久了,一种久违的亲情与温暖浮上心头,在信里玲玲首先对雪城倾诉了思念之情和后悔之意,之后的内容是告诉雪城自分手一年后她认识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以带玲玲回家见自己父母谈婚论嫁的借口,把她骗到了安徽并把她卖给了一户农村人家做媳妇,玲玲不曾想到自己的男朋友竟然是一个满嘴甜言蜜语的人贩子,信中玲玲告诉雪城她在安徽这三年多来痛苦的遭遇,这封信也是她好不容易瞒着那户人家才偷偷的找机会寄出来的,玲玲说她绝望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助,希望雪城原谅她,同时请求雪城能想办法帮助她。雪城读完信后心中涌现出无比的愤怒,怎么办,雪城忘记了玲玲当初放弃他时那种坚决态度,忘记了玲玲曾经对他爱的背叛,心中想的只有如何解救玲玲.雪城从来不相信警察,在他心里警察都是喜欢作威作福不为民办实事的公家人。
没多久就传来雪城越狱的消息。雪城越狱了!一时间监狱里和雪城的家乡都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有人震惊,有人笑话,有人心疼,也有人把它当成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雪城居住的家乡来了不少的警察追捕,但是雪城并没有回家,雪城越狱后就直接去了安徽,他在收到玲玲的书信后早已把玲玲信中透露的地址用针扎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按着这个地址雪城在玲玲被困的地方策划了很久,两个月后雪城终于救出了玲玲,并用自己越狱后偷盗的一些钱帮助玲玲,送玲玲回到了家乡,但是雪城因在营救玲玲的时候被卖下玲玲的那户人家打伤了,雪城忍着疼痛最终带着玲玲逃离了那个埋藏着玲玲三年噩梦的地方。在送别的时候,玲玲含着眼泪告诉雪城她会等他,无论多少年无论多少天此情永不变,一定会等着雪城回家再做他的妻子,雪城感动了,玲玲也感动了。送别玲玲后,雪城带着腿伤投案自首了,不久关押雪城的监狱来人把雪城带回了监狱,经过检查雪城的右腿膝盖骨粉碎性骨折,雪城残废了,雪城的腿无法治愈了,但他没有绝望,因为玲玲离别时对他说的那番话那个永恒的承诺,激起了雪城对生活的无限渴望与遐想,身残心不残,人残爱不残,对雪城来说,玲玲的爱失而复得,他觉得知足了,也觉得一切都值得。
监狱里鉴于雪城越狱的特殊情况,只给雪城加刑一年,此后玲玲每个星期都会给雪城来信倾诉着对雪城的思念对雪城的感激,而雪城也在监狱里改过自新,表现优秀希望能获得减刑早早回家与玲玲团聚,就这样一封封思念的信笺飞越着遥远的距离你来我往,传递着彼此那份浓浓的爱意。
转眼两年多了,然而不知什么原因玲玲的信越来越少,由开始的一个礼拜一封到一个月一封,后来一个季度一封,再后来半年多雪城都没有收到玲玲的书信了,但是雪城还是一概如往的一个礼拜给玲玲写一封书信道尽自己对玲玲的无限思念之情,但玲玲一直都没有回信,雪城急了,是不是玲玲病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情,雪城胡乱的猜测着一千种的可能性,每天神情恍惚不能自主,夜夜难以入眠。
终于在与上封信相隔了一年后雪城意外的又收到了玲玲的信,雪城激动不已,双手颤抖的拆开了玲玲的信,期盼着玲玲在信中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么就没有来信的原因和玲玲对他的思念,没想到玲玲的信告诉雪城,说对不起雪城,因为雪城还剩下六年多的刑期对她来说等待的日子总是无限的漫长无比的煎熬,玲玲说她等不下去了,已经等到了心碎等到绝望了,加上玲玲爸妈坚决反对他们破镜重圆,已经帮玲玲介绍了一个对象,而且人家家境富裕,条件优越,对玲玲也很好,玲玲爸妈已经收了人家十五万的聘礼了,骑虎难下,玲玲说自己也觉得那个对象不错,以后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希望雪城放弃她,看完这封信雪城的精神再次垮坍了,多次的打击对于雪城来说已经是无法承受之痛,雪城没有回信,雪城的心已经死了,只是一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在绝望的岁月中度日如年。
几个月后,雪城意外的收到了嫂子的来信,说雪城哥哥因为知道了这个事情后去玲玲嫁入的那户有钱人家找玲玲理论,结果被玲玲那个老公的家人给打伤住院了,雪城火了,从来都没有这么火过,爱已经在雪城心中灰飞烟灭,留下的只有恨,满腹的愤怒让雪城感到身体在燃烧,感觉自己像在炼狱里煎熬,雪城的理智在怒火的燃烧中彻底消失贻尽.......
没多久,雪城再次越狱的消息炸开了窝,不久就传来了玲玲遇害及玲玲爱人受重伤的消息,谁做的,大家看到这里也就明白了,之后雪城再度投案自首,这次等待他的将是一条永远的不归路,他那段因爱成恨的执着的感情也随着他永远的埋葬在那他和玲玲曾经相约的河畔,巧合的是玲玲的坟冢正好也在那个地方,一断孽缘从此埋葬,永远沉沦在那冰冷黄土之下,雪城就这样走了,带着遗憾,带着他所有的伤痛,带着他那残缺的错爱永远的走了......
在此我真诚的祝愿他们的灵魂能得到安息与宽恕,如果真有生命的轮回转世,来世再来弥补前世这段残缺的爱恋吧。其实我倒希望他俩来世能互不相识。最后告诉大家,雪城临刑前,含泪在白纸上写下了一首诗:人生是日落的晚霞,爱情是水中的浪花,家庭是暂时的温暖,坟墓是永久的故乡。并在诗的下面留下了自己最后的遗言:如果人真的有来生,我宁愿不要再有来生..........
到现在,我仍是假想:要是没有那次偶遇,我也许会和周小远结婚,可上天偏偏让我遇见了他,并且又动了情,并为此付出了失去幸福的代价。
那天吃过晚饭,周小远打开电视,拥着我坐在沙发上。屏幕上电视剧正演到了紧张处,我却没心思看,脑海里老出现白天发生的那件事。
突然,我听到周小远问:“你有心事?”他的声音轻而缓,但仍吓了我一跳,我稳了稳神,故作镇定地说:“没有呀!”小远瞟了一眼我的手,“一定有,你干吗不停地抓左手背?”我下意识地抬起手,左手皮肤上有一块被挠红的印迹。我想也没想,谎话脱口而出:“今天去买防晒霜,老在手上擦,结果过敏了,痒得很。”
周小远拿过我的手,在发红处轻轻抚了两下,不再说什么。第二天,他拿回了一支皮炎平软膏。他这人平素不善说些甜言蜜语哄我开心,却总会从最细微处给我体贴和关怀,我感动之余又为欺瞒他而内疚。其实,我并非有意骗周小远,我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从西安到深圳快两年了,过去的故事被我尘封在心底,无人知晓。那故事的男主人公叫海文。“新欢”周小远从不知道“旧爱”海文的存在。
那天上午在帝王大厦我遇到了海文。海文离开我后,我曾无数次设想:假如有一天我们相遇了,我会微昂着头,斜他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可真发生这种情况时,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对着我笑,而我的心在狂跳不已。他问:“你也在深圳?”我喉咙发干,出不了声,只好点点头。“我现在也在深圳,”他递给我名片,说,“我赶时间,记住联系我。”
我攥着那张小小的纸片,灵魂出窍般地在帝王大厦里转来转去,忘了自己要买什么东西。走累了,便趴在五楼的栏杆上,从亮得照出人影的金属杆上,我看见自己的脸上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微笑。我把脸埋在肘弯处,悲哀之感浸遍全身。原来,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我依然还是这样地在乎他啊!
两年前,和我相恋多年的海文提出分手,理由只有一条:他母亲不同意我们来往。那个华贵雍容的妇人,不能容忍他品学兼优前程远大的医学硕士儿子和我这个站化妆品柜台的高中毕业地位低微的普通人结合。
与海文初相识的那一刻,他目光灼灼,直射在我不染铅华却光彩夺目的脸上。那个春日,我们公司在西安医科大学校园设点促销化妆品。傍晚,我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医科大学时,除了带走海文的那颗心以外,也收获了少女初涉爱河时难抑的喜悦。
我们的交往很快便遇冰山。在他母亲看来,有着如花美貌的我除了能满足海文的虚荣心外,再无用处。美色是男人心头的一株罂粟花,虽风光旖旎却暗伏隐患,会有招人妒恨之灾或红杏出墙之耻。亲情与爱情较量,被淘汰出局的是爱情。
三个月后,深圳一家广告公司来西安招聘模特,相中了我,我挥挥手,并不潇洒地跟他们走了。深圳是一个年轻的城市,我也正年轻,应该向这它学习,忘记旧的,准备迎接新的。
周小远就在那个秋天出现了。他是一家药品公司的经理,我为他的感冒药做广告模特。拍片休息时,导演走过来,一手递给我饮料,一手居然大模大样地揽住了我的腰。刚才,他和摄像师肆无忌惮地议论我的三围已让我很恼火,现在又这般得寸进尺。我“啪”地用力打掉那只手,同时把饮料掼在地上,厌恶道:“离我远点!”
这个碰了钉子的男人有些下不来台,恼羞成怒:“哼,装什么正经!你们这种女孩!”
这话耳熟,海文母亲曾轻蔑地说过我:你们这种女孩!我,到底是哪种女孩?要一再地遭人羞辱?新仇旧恨齐上心头,我攥紧双拳,怒视着他,一字一顿:“你少惹我!小心我一脚把你从公鸡踢成童子鸡!”
剑拔弩张之际,忽听旁边有人“扑哧”笑了一声,我扭头,见一男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穿着白衣白裤。他不无讥讽地对导演道:“老赵啊,还站那儿干吗,想变童子鸡?不想的话,就开工吧。”导演讪讪地叫了声:“周经理。”瞪我一眼,气哼哼地走了。
周经理就是周小远。他递过一条毛巾,示意我擦擦被大汗濡湿的头发,“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说起话来……”
“一点儿也不斯文,是不是?”我抢白一句,心里冷笑:斯文?在这样的男人面前,让“斯文”两个字见鬼去吧!
广告拍了五天。第五天下午,周小远提出请我吃饭。我曾多次和年纪或大或小的老板们吃饭。餐桌上,他们色迷迷地盯着你,反复地问:“小姐是个人才呀,愿不愿来我们公司做秘书?”什么秘书?生活秘书呀?通常,我一边剥着大虾,一边笑眯眯地回道:“我哪里是人才,一没文凭,二不会打字,胜任不了秘书工作。”尔后,脸上做出十二分天真无邪状。
晚饭进行到一半,周小远喝下一口酒后说:“愿不愿意做……”
我剥着虾,头也不抬:“我没文凭,也不会打字,无法胜任。”
“啊?”周小远纳闷且惊异,“难道,难道现在流行做女朋友必须有文凭,会打字?”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傻乎乎地瞪着眼睛,捏着光溜溜的虾忘了往嘴里送。半晌,我问:“我们才认识几天,你了解我吗?”
“不了解。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你有潜质,你的生活不该这样过,你不想有个更好的未来?去读书吧,我帮你。”他停顿一下,又说,“我是认真的。”从来没有人为我的将来考虑过,包括我自己。我轻轻叹口气,心里温暖而感伤。此后的几天,我一直思索是否答应周小远。答应了他,生活便可衣食无忧,何况,他真心待我,并不是和我玩游戏。至于这个男人是不是我今生的最爱,已不重要,物质感情双丰收固然好,但两全其美的事凭什么会落到我头上?
三天后,我给周小远回复,同意。
从此,我素面、直发、T恤、仔裤,开始做起某高校成人教育学院的大一学生,与此同时,也搬进了周小远的四室两厅的住房。他说,等我三年学业一毕业就结婚。
如果海文不出现,这样的生活即使算不得幸福,也可满足了。
一个无人的下午,在电话机前徘徊了两个小时后,我终于拨通了海文的手机。我并非蓄意背叛周小远,我只是想跟海文说说话。这是我跟了周小远后和海文的首次接触,这一回也仅仅限于一般朋友关系,但慢慢地,我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着,无可抗拒地一步一步偏离了轨道。坐在海文的小屋里,我们喝着酒,聊着天,我说,周小远送我上大学,还给我买了一件绣花旗袍,3000多块,同学们羡慕得要死。我不知说这话出于何种微妙心理,是不是想让海文吃醋?海文不以为然地扬扬眉,我嘴里吐出周小远三个字时,他并没有从我脸上看到爱上一个人应有的欣悦与激情。海文拉过我的手,唇覆盖上去。我百感交集。两年来,这个男人时时出现在我的梦里,纠缠着我,令我泪湿枕巾……我闭上眼,不做抵抗,水与火缠绵至极。
我决定离开周小远。他近日正为争取美国一家药品的权而忙碌,等他忙过这一阵,就同他摊牌。我不再大手大脚地花周小远的钱,他给的现金,我都整齐地码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上下学,也不让他开车接送,宁愿自己挤公车,午饭也改吃大排档。做这一切,我并不觉得苦,反而涌出一股重获新生的快乐。
未及我找周小远,他已同我摊牌。我找尽借口避免与他亲热,这种变化,他怎会察觉不到?一天,我放学回来,他阴着脸坐在客厅,茶几上竖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他说,坐过来,我们谈谈。“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我想,给我点儿时间,我会让你爱上我的。”他的表情前所未有地悲伤,令我不忍看。“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好。”这话发自肺腑。自我搬进这房子,没有一分钟不受到他的呵护和关爱。就在几天前,周小远还说,等美国这笔生意做成了,春节便带我去澳大利亚玩。“可我更爱海文。”我的右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在左手上抓着。
“他向你许诺了什么?”周小远沉着嗓子问。
“没有,但我知道他爱我。我曾尝试努力忘掉他,可我做不到,我爱他,没办法,我们分手吧……”我一鼓作气说完,等着周小远的反应。
周小远紧抿着嘴,腮帮的肌肉剧烈抽动。死一样的寂静。突然,他“霍”地抡起茶几上一只玻璃杯,使劲砸向对面的落地大插瓶,惊天动地的巨响。我一激灵,本能地往沙发里缩了缩。周小远咆哮道:“你以为他会和你结婚?啊?两年前不会,两年后就会了吗?要不要我把派人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你?他的新娘不是你,是一个集团公司老总的女儿!”他喘着粗气,困兽般地来回走了两步,然后摔门而去。
我一动不动,眼睛盯着胳膊上越流越多的血,刚才,一块锋利的碎片飞溅过来,划伤了我。殷红的血滴落在白色的裤子上,开出一朵死亡的花。我就这么看着……血在流。我希望它流尽,良久,起身,世界蓦然一黑,我一头栽倒在地毯上。
再给海文打电话时,我单刀直入:“你有女朋友?”他沉默了。我耐心地等。然后他期期艾艾:“她是我妈老同学的女儿,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我不再有兴趣听下去,打断他:“这么说,周小远讲的是真的了。”他又沉默。
脸上已是泪水汹涌。我不为自己难过,而是为周小远,他怎么爱上我这个是非不分,恩怨不明的蠢女人!以前,是别人扼杀了我的幸福,这次是我自己亲手毁了我的生活。除了离开周小远,离开那住了一年的房子,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两句话告诉我们,即使是同一颗种子,受土壤和外界因素的影响,也可能长成不同的两样东西。
人也一样。】
【一】
我在微博上发了一张照片。从窄小的舷窗俯视而下,在清晨的阳光里,绵长的海岸线与碧蓝的海湾,和水色交织在一起的深邃天空。长长的拉索桥沐浴在和煦的金色柔光中,四周包裹着似棉花糖一般的云朵。
我为这幅图片配了一句很简单的几个字:你好,旧金山。
留言很快多了起来,网友大多称赞这张图片美妙绝伦,还有人用夸张的表情问这是金门大桥吗?好漂亮!也有个别人用十分讥诮的口吻说无非是某个图库里的图拿来转用装小资罢了。
差不多过了30分钟,已经在国内念中文的顾师宴回复了个微笑的表情,留言是:太有装13的味道了。
我对着电脑屏幕失笑,其实这只是上次飞机刚刚准备降落旧金山时我随手拍的,没有PS没有任何的修饰,这也不是着名的金门大桥,只是连接旧金山与奥克兰的海湾大桥。
这一年我二十五岁,到美国已两年时间,早已告别生命中最为灿烂美好的那段时光,自中国到旧金山,10695.5公里的距离。
这一年,我终于决定在这个城市安顿下来。
沿着悠长的海岸线,从机场去往旧金山市区的高速路上,我痴痴望着两边飞逝而过的景色,碧海蓝天随着光影斑驳,我恍惚间只觉得这个午后与我十七岁那年的夏天一般,有些光影映的人睁不开眼。而那随着那段岁月倒带而去,出现在眼前的并非年少时爱慕过的男孩子,而是穿着白裙子,在十七岁最美好的年华里出现在我人生中的赵枳。
那天下线前,八卦的顾师宴发来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很干净的文艺照,白色的背景上面是两颗青涩的似橘子一样东西,照片下顾师宴道:“季,这就是枳对吗?”
枳,橘生淮南名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并没再说别的,然后下线,那个午后靠在窗边,我望着窗外的风景,秋天的旧金山,长路上已是枫叶,一片一片让人有些哀思。在顾师宴发来照片的这个下午,我似乎回到了十七岁那年,我记得我第一次见顾师宴不过是几个月前去机场的大巴上,那天这个素不相识的美籍华人捡了我的钱包两人就坐到一起,去机场的路很长,她好奇地问我钱夹里的女孩是谁,是不是我的姐姐?
我钱夹里只有一张照片,那张照片定格了我与赵枳十八岁那年的夏天,而捕捉了我们最美最美的影像则是徐卿。只是如今许多人和事情都已经物是人非。
我告诉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她是赵枳。
而顾师宴操着并不熟练地英文道:“赵枳,她是谁。”
她是谁,其实时至今日,我仍旧无法在心里给赵枳一个定位,只因她活在我人生中的那几年时间,总变换着她应有的角色。
穿过海湾大桥往机场去的路上,总觉得要把我和赵枳的故事说出来的我,决定把一切讲给了素不相识的顾师宴听。
【二】
在遇到赵枳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女生间的争斗可以精彩到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地步。我们一路争斗,走过青春,走到绝路,无法回头。
我一直都记得,赵枳出现在我家那天,是一个秋末的傍晚,细细密密的雨丝下个不停,她被父亲带进屋的时候,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又大又长,垂到膝间,长发已经被淋湿,脸色苍白地站在客厅,一动不动。
正在教我钢琴的徐卿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向匆忙进屋的父亲和赵枳,浅褐色的瞳孔很自然的停在了那个满身狼狈的姑娘身上。那时的赵枳低垂着脸,局促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多年之后我在某个男生看我的眼神中,找到了徐卿当日熟悉的影子,然后我才读懂一见钟情的含义。
徐卿礼貌地站起身,“季先生!”
父亲冲他点点头,“今天就教到这里吧,我们有些家务事要处理!”徐卿很干脆地点了点头,“那好!”转头看了我一眼,“这首曲子你还有些地方把握的不够好,如果有时间最好多练习一下,不要太认真,随意一点,那样也许才会找到这首曲子的微妙感觉!”
“谢谢,我会努力!”我微笑着点头,看着徐卿高且瘦的身影走向大门口,路过赵枳身边的时候,徐卿的身子明显顿了一下,他似乎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湿漉漉的女孩,我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所以没有看到他脸上那抹比阳光还要和煦的笑容,仿佛能吹散此刻窗外阴霾的天空。
徐卿走后,父亲道:“你妈妈呢?”
我取下琴谱,盖好钢琴,“好像在楼上休息!”
父亲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别的,上去寻母亲,而我和赵枳被留在客厅。
那是我和赵枳人生中第一次独处,暖气充沛的屋子里,我穿着白色的蕾丝长裙,她却穿着湿毛衣,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头发上的雨水一滴滴地落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随着时间阴湿一大片。后来我总想,若我和赵枳的人生有个不一样的开端,或许我们的人生又会是另外一个结局。
只可惜,我们的故事走了最老的套路,却未曾迎来意外的结局。
“你坐吧,不要总是站着!”她高瘦又怯弱的身影让人心疼极了,有种我见尤怜的感觉。不知为什么,第一次见到赵枳,我就想到江南,窄小的巷子和门前流荡的小河,而赵枳就像墙角坚韧不屈的蔷薇,开得耀眼倔强。
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去看一个女孩就是在那个傍晚,窗外因为秋雨冷的逼人,只是眼前这个落魄的女孩却淡定地让人有些畏惧,她的眼里并没有胆怯与害怕,只是出奇的安静,安静的让我能在她的眼里看到我自己。
后来,我采访过一个美国着名的心理学家,说到人的心理,我问他,是不是所有你能在她眼里看到自己的人,都是你可以信任的?
那心理学家看着我,似孩子一般的笑,然后拿出色谱和我说,人的心理构造比大脑更复杂,单纯的可以让你信任并且亲近的人,会把她的心给你,所以你能在她眼里看到你自己,反而对你极为不屑,甚至于恨你的人,因为保护自己,也会似变色龙一样,给你一个并不属于她,却干净明了的人生。
听着那样的解释,我只想到赵枳,那天的访问因为我的几度失神而终止,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原本要写满采访稿的地方,画了一颗颗的橘子。
橘子与枳,就像我和赵枳的人生,自最初的最初就已被老天注定,只是我们走的这段路太艰辛。
看出了她的局促,我找了条毛巾递给她,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接过毛巾,与我说,“谢谢你……季淮南……”
季淮南三个字被赵枳说出,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我形容不出,后来想想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或许在那时我就已经嗅出了敌人的味道,只是却并不知晓,傻傻地对她嗯了一声。
并没再说别的,父亲与母亲下楼。那天,就着窗外的落雨,在父亲诉说中,我才知道那女孩的名字:“赵枳。”
父亲说,赵枳的父亲因事故惨死,如今孤身一人的她无处可去,所以他把她带回家。父亲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赵枳就坐在沙发上,消瘦的手攥着软软的毛巾,一下下地擦着头发,说实话,那双手很好看,修长,指节分明。我想徐卿见到那双手,一定会十分喜欢,露出那种惊喜的表情,因为那是一双与生俱来就应该弹钢琴的手,只是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像是窘迫的生活为她坐上的烙印。
那日,看着那陌生的女孩,向来冷漠高傲的母亲竟然有一瞬间的怔忡犹疑,父亲亦不敢多说,只是搓着手在沙发上等她发话,空气似乎都静止了,只有雨滴砸在窗上的声音。父亲几次张嘴想说什么,都在母亲淡淡的注视下乖乖闭上了嘴。
母亲用与生俱来的修养与骄傲逼迫他不敢多说一个字。
直到长久的寂静后,一直坐在沙发角落里的赵枳晕倒在沙发上。
父亲最先走过去,摸着晕倒的赵枳的头说:“她发烧了。”没想到一切会变成这样,我也慌乱起来,只有母亲还保持着先前的动作,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有做。
后来很多次,我都想问她,在时光的最初,在赵枳刚刚出现的那一刻,是不是她已经看到了后来?可我不敢问,也不想问,就这样,一直让它成为了一个秘密。
看着我和父亲在晕倒的赵枳身前忙碌,母亲缓缓站起身子,整了整肩膀上的披肩,转身往楼上走,父亲愣了一下,叫她,“之言,你……”
“退烧药在储藏室的第三个抽屉里,就让她住到二楼我的画室吧,反正最近我不会再画画,还有……”母亲的身子微微一顿,“晚餐我不想做,你们叫外卖吧!”说着,缓慢地上了楼。
母亲的那个背影一直在我的记忆中,怎么也抹不去,我总能记着她那个挺拔却分外忧心忡忡的身影,似乎早已料到多年之后,赵枳会成为我们家散人去的罪魁祸首。
【三】
在认识赵枳的最初,我对这个身世悲惨的姑娘有着绝对的好感,我总觉得只要我真心对她,她绝对会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而当时以季家的经济实力再收养一个女儿并没什么问题,只是父亲自始至终都没为赵枳办理正规的领养手续,对此母亲也从不说什么,其实我明白,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接受并且喜欢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女孩都是一个难题,更何况,我有一个骄傲又过分聪明的母亲。
所以在当时,我一直单纯的以为,母亲对于赵枳,只是稍稍留有戒心,时间久了,日子长了,也许一切都会改变也说不定。只不过,那时候我太稚嫩,太年轻,不了解女人那准确无误的第六感。
后来我在许多人的讲述中,拼凑起了父亲和母亲的爱恋。那时父亲刚刚退伍转业,而母亲则已在这个城市小有名气,自小生活在书香世家,博学多才,性格又极好,画得一手好工笔,又自学油画,在18岁时就已办过数场十分成功的画展,这样的母亲在当时,是许多人的梦中情人。然后,在一个多雨的秋季,他们相识,相知,相恋,抵抗住所有的压力,结为夫妻。而我就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自小父母对我呵护备至,是家中的最宝贝的宝贝。即便是对所有人都严肃的爷爷和奶奶见了我也是眉开眼笑,即便是埋怨母亲当年不听父母之言的外公外婆见了我也是忙前忙后,这样的我,从小到大,实在不知道还缺什么,少什么?
后来我总结了一下,我需要一个朋友。
我们能像姐妹那样,偷偷说悄悄话,偷偷换裙子穿,可以和她讨论时髦的发型。一直以来,我看似什么都拥有,其实我最想要的,一直都没得到。
就在这个时候,赵枳出现了,所以我毫不意外的欣喜若狂,并在第一时间对她敞开了心扉,我真心为她能留在我家而开心,我觉得我以后的人生都不会再寂寞。只可惜我忘记了那个故事,农夫与蛇。
赵枳病好之后,自然而然留在了季家,父亲为她办好了转学手续,高二那年,赵枳开始与我一并上学,只是熟识之后,赵枳却不似才来季家那般,冷傲内向,她近乎讨好一般的对每个人,父亲,母亲,我。
“徐老师!”与赵枳一并回家的路上,等红灯的我一眼便看到马路对面的,徐卿,难得有这样的巧合,所以我兴奋地大叫。
看他回头,更兴奋地冲他摆手。
那日,来家里为我上课的徐卿是和我与赵枳一同回的家。
“练好了,我昨天练了一整晚。”回去的路上徐卿问着我的功课。
“每次都是这么说,这次要是没进步,该打。”徐卿并不同我之前的钢琴老师,一副教条的样子,他很聪明,明白我这个年级的女孩有着怎样的心思,只是他却做得很干净,从不给我能和他在一起的奢望,一切的一切,更像是一个邻家哥哥在对妹妹,宠溺中带着些玩笑的味道。
“怎么会,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我仰头冲他笑。十几岁的我虽不如赵枳美丽漂亮,却也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里,所以有着一张爱笑的脸。
我和徐卿的臭贫中,赵枳一直都是安安静静地低着头走路,长发因为脖颈的下压正挡住她似乎在思考的脸。
那天还是徐卿先开口:“你是?”她才抬起头。
赵枳的美是一种冷艳,净白的脸上因为神情淡漠,让人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据说这个样子的女孩更容易唤起男孩的保护欲,我想那也是徐卿在之后,那么爱护这已失去一切,却仍旧坚强的女孩的原因。
“赵枳。”那样的自我介绍干净明了,并不如我一样热情奔放,她就似一朵美丽的玫瑰,绽放在那里,妖娆漂亮,引着人过去,却带着一身扎人的刺。
“枳……似橘非橘的那个枳。”徐卿问得认真。
我想着对赵枳来说,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像徐卿那样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能说出她名字的由来,后来一次与徐卿喝酒,问他怎么就知道赵枳的名字?
徐卿笑道:“你猜。”
“是命中注定,你灵光闪现。”那时候的我尚还没对这世界彻底失望,总觉得漫漫人生路,还是有许多注定和厮守的。
喝掉杯子里的啤酒,徐卿笑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命中注定,只是那日我第一次在你家见她,她胸前戴着名牌,那天的她虽然狼狈的犹如一个败将,只是那瘦弱无助的背影却让人心疼。”
那晚,徐卿往后说了什么,我都已经不记得,只记得自己喝得很醉,很醉,然后在那我自幼就喜欢的男孩面前哭得一塌糊涂。
【4】
赵枳成绩很好,自从转学和我同校,长相漂亮又刻苦的她就极引人注目。那时候我对那样的她有种微微的崇拜心理,只是自小在父母的溺爱下长大,总不肯努力。
“你要不要这么强大啊?”一起回家的路上,看着赵枳的成绩单,我吼她。
并没看我,穿着厚重大衣的赵枳把头埋在脖颈间,一下下的踩着脚底的雪道:“好,这次是我发挥超常,淮南,你一定比我好。”
“哪有,不过赵姑娘,麻烦您以后为我留条生路行不行,不然活在你阴影下的我,太苦逼了。”
抬头冲我一笑,赵枳道:“好。”
赵枳到家里的第一个冬天,原本我们一家三口与她要过第一个春节,只是节前外婆病危的消息传来,父亲带我和母亲去邻城,赵枳被留在家中,也正是那个冬天,因为去得太匆忙我没给徐卿留口信,而照旧来家里为我上课的徐卿和赵枳走到了一起。
第一次见赵枳和徐卿在一起,已经是春节后,我已经从邻城回来,外婆病逝,母亲留在邻城,父亲去车库停车的时候,我开门进屋。
漆黑的屋子里,只有钢琴前,亮着一盏烛光。那光对已习惯了几个小时黑夜的我,十分刺目。
随着开门的声音,刚刚还柔和的曲调变得慌张,随着烛光映衬的两个身影,我打开了灯。
其实十几岁的我们虽然什么都不懂,却被电视剧熏陶得可怕,而那天,开灯的我并没看到想象中不堪的情节,而钢琴前也并没有两个人,随着灯开的那一瞬间,站在钢琴前的她正回头,与我四目相对。
那天,还是徐卿打破段在的寂静,他说道:“季淮南,外婆怎么样了?”
“去世了。”
“嗯?”
那天我们之间尴尬的气氛随着父亲的进屋而终结,徐卿离开,赵枳跑去厨房给父亲沏茶,只有我呆呆地看着钢琴上那已燃的只剩下一小节的红蜡烛发呆。
那晚,窗外下着大雪,我躺在床上,睁大眼睛,许久才说:“你们在一起了吗?”
并没我想象中,赵枳会慌乱地说没有,然后和我解释许多,她很干脆地嗯了一声。
“多久了?”
“你离开之前。”
“赵枳,为什么不是别人?”
“因为只有他懂我。”
那个春节后,下着雪的晚上,赵枳用淡漠的声音诉说一个故事,那故事的起始简淡,过程也并非跌宕起伏,只是却听得让人心疼。
“我第一次和徐卿好好地说话是在四个月前的那个秋末,那天我一个人坐在小区公园的长椅上,而给你上完课的他正巧路过,看到我正发呆,徐卿并没离开,而是走来吓我。并没被他吓到的我回头的时候,就见他站在我身后笑。那天徐卿陪我坐了很久,那么久,我们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后来还是徐卿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我说那天是我母亲的忌日,而我不想在你的家里哭,所以一个人逃来了这里。他没安慰我,也没叫我坚强,徐卿只说,坐了这么久,饿不饿。那晚他带我去了小区外的牛肉面店,两个人坐在一起,然后呼噜呼噜地吃面条,也是那晚,在失去父亲那个寒冷的雨夜之后,我第一次有了温暖的感觉,后来他来给你上课的时候,总为我带吃的,再后来,你们一家三口离开,他来为你上课,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
……
那个故事之后温暖的屋子里是长久的寂静,我不知该说什么,是质问她知不知道我喜欢徐卿,还是自责自赵枳来到这个家,我们又是否关心过她?我并非徐卿的女友,所以问不出前一句,也并不能给赵枳带来什么温暖,所以那个长夜,我选择了安静。
【五】
“她就这么夺走了你的初恋。”
初恋,听着顾师宴口中的失恋两个字,我微微一笑道:“哪有初恋。”
“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好不好。”顾师宴的口气十分不屑。
看着她那骄傲的样子,我也没再骗自己道:“嗯,就这么抢走了。可是她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靠,不会他们又被另一个给拆了吧。”
“不是,那年夏天,赵枳与徐卿在一起,被我母亲发现了。”
母亲知道徐卿和赵枳的事情已经是那年夏天了,似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被母亲撞了个正着,所以那日回来,气得半死的母亲吼问随她进屋的赵枳:“赵枳,你知不知道这是早恋,你才多大?”
“阿姨……”
“别叫我阿姨,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可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让我失望的事情,你与徐老师是怎么在一起的,是在家里吗?”
“嗯。”
见她点头,母亲拿起电话,那日父亲匆忙回来,见母亲与赵枳和我在客厅,便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女儿的好钢琴老师,找女朋友找到家里来了。”
“淮南与徐卿?”父亲问。
那天听父亲如此说,躲在楼上听这一切的我,苦涩一笑,只觉得那时候若是我,该有多好。
“是赵枳。”
“赵枳?”父亲诧异地抬头去看赵枳,而她低着头,长发散下,看不清眉眼,却有种让人心疼的感觉。我一直都记得那天赵枳穿着白色的长裙,头发被别在耳后,发卡是雏菊的,徐卿送给她的。可以说那个夏天,赵枳美得让人不忍错目。
“你这样生气做什么,现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这样,你以为淮南没有男朋友吗,没准哪天就回带回一个给你看,况且赵枳的心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做事历来都懂得分寸,自不会要我们操心,而徐卿那孩子也很出众,他们一起定不会让你操心的,赵枳,对吧?”
“嗯。”
听赵枳回答,母亲气道:“你们倒是一唱一和,我还不乐意管了。”
那天母亲气得回了卧室,而父亲则起身,走到低垂着头的赵枳面前,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随着那样的动作,赵枳抬头,那个夏天的下午,因为父亲的袒护一切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后来因为母亲的固执,父亲为我换了钢琴老师,而那之后我见徐卿只是偶尔他来学校接赵枳的时候。
母亲第一次和我说徐卿和赵枳已经是那件事情过去两个月后了,一起洗澡的晚上,为我擦背的母亲道:“淮南,你伤心不伤心?”
被问得有些茫然的我道:“什么?”
“跟妈妈还装,你喜欢徐卿不是吗?”其实母亲并不是老顽固,接受不了年轻人这么早就走到一起,她那样的生气,只是因为,她心爱的女儿,曾经那么喜欢那个拿着她的手,一点点在钢琴上跳跃的男孩子。
没说话,我捧了水拍在脸上:“哪有,妈你太八卦了,我们的感情纯洁得很。”
并没与我玩笑,为我细心擦背的母亲只道:“淮南,在感情面前,并不是牺牲和隐忍才能得到的,你要学会去争取,没人会怜悯失败的弱者,你明白吗?”
我的母亲,这样的明了,人生与情感,明了爱和取舍,却终究没逃过那段命中注定的劫数。
【六】
那年夏天之后的高三在压榨中结束,我和赵枳一并在暑假收到M大的录取通知书,她学经济,我念文学,而在M大任职助教的徐卿却在那年夏天申请到了美国的大学念MBA,赵枳是为了徐卿才去的M大,只是留学是徐卿一直的梦想,他不能不去。因徐卿一定要走,赵枳近乎与他决裂,而他离开的晚上,去送他的也只有我。
那晚,一边准备行李徐卿一边说:“我走了以后,你帮我照顾照顾赵枳,她不像你,有父亲和母亲,她一个人过得挺孤单的。”
“知道了,真啰嗦。”
听我这样说,徐卿抬头,并没玩笑,而是难得认真:“淮南,我没开玩笑,既然季家已经接受了赵枳,就给她一点点温暖又有什么,她与你一样,不过也是个孩子。”
徐卿的话,我隐隐听出了些别的味道,只是还半带玩笑的道:“靠,说的我家人好像多不是人的似的,我爸我妈对赵枳比我还好,好不好?”
“比你还好。”念着那话,徐卿不屑一笑,“比你还好,你父母,会忘记你的生日,会在你发着高烧仍旧没有察觉的把你扔在家里吗?”
“徐卿,你说什么?”
“说什么你明白。”徐卿的话没有继续,与他同宿的男孩回来。
而没心情和他吵架的我甩下一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你也别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
那晚,因为徐卿的话,心情跌入谷底的我一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转圈,我不知道这么久徐卿对我都是有怨言的,而那些怨言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赵枳的遭遇,可是她从没和我们说过这些,母亲问她生日,她说不记得,以前和父亲在一起从不过生日,而来在家里这几年,赵枳从不生病,偶尔脸色苍白母亲问她,她也只说自己是生理期,赵枳一直以哪种不给别人添麻烦,又一直讨好别人的态度活在季家,她从不对我们敞开心扉,又让我们怎么对她好。
“嘿。”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回过神,才发现已经快十点的操场已经熄灯,被吓得半死,我回头吼道:“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没想到我被气成这样子,来人一笑:“呦嗬,脾气还挺大。看来丢个学生证手机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
被他一说,我才发现,刚刚还拿在手里的学生证和手机早没了,站在身后的来人见我找,举了举自己的手,操场的光很暗我看不清那人脸上的得意洋洋,只能抬手去抢:“给我。”
只是那人动作比我活跃得多,一下就躲了过去和我道:“嗬,连句谢谢都不说。”
“谢个头,你给不给?”
“不给。”
那晚M大的操场上,一失恋伤心的女人,追着一个变态满操场地跑,而变态似乎玩得高兴,用手机的光打着学生证念着我的名字:“季淮南。原来你就是季淮南。”
我从来没想过季淮南这三个字这么有名,后来还是苏晨光说,怎么没名气,数学不及格,靠着文科半边天考进M大,你是第一个。
他说那话的时候,他许多朋友都在笑。而我给他唯一的回馈就是:“闭嘴。”
那晚我被苏晨光绕了好久,实在追不动我才吼道:“老子不要了行不行。”说着便跑离操场。
后来手机学生证被完璧归赵,只是逗了我半晚上的变态我却没看到,给我的时候,宿管大妈只说,是经济系的一个男学生送来的。
问宿管那人长得什么样子,宿管大妈描述之模糊,简直可以用路人甲三个字完全概括。
【七】
我第一次看清苏晨光的脸是在周末去找赵枳一同回家的时候,经济系的教室里,穿着米白色套装的苏晨光站在午后的光影里,写着龙飞凤舞的板书说着经济学概论。其实没见他之前,M大就早有传闻,经济系有个很极品的教授,留学归来,年纪轻,又是一表人才,那话后面若加一句尚未婚配,十足一个征婚启事。
只是第一次见苏晨光,他的确是那样子,帅气,美好,尤是笑起来,很吸引人。
“好……,这节课就到这里。我的课从来没作业,但是期末要交论文,你们若能挺过,我不介意多来几对打情骂俏的,赵枳,下节课在三教。”
“嗯。”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赵枳是苏晨光的课代表,也是整个经济系,最认真听他讲课的姑娘。
徐卿走后,赵枳并没表现出太多的伤心,她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学习上面,依旧坐着那个漂亮又品学兼优的姑娘,只是比起高中时期,大学时候的赵枳更懂得把自己的美展现出来,漂亮的衣服,精致的妆容,还有徐卿离开时为她铺设的路,让她在精英齐聚的M大也是独领的。
一起回家的路上,我和赵枳说:“妈说明天去静安山。”
“淮南,我明天要回学校,给教授找资料。”
“非得明天?”
“嗯。”
看着她,我道:“那算了。”
回家的路上,我和赵枳的话题落在了苏晨光的身上,而我第一次从赵枳的眼里看到那种势在必得,她的双眸凝着窗外,和我说:“苏晨光,是经济系最年轻的教授,二十五岁就拿到了加州大学的博士学位,似乎天生就带着耀眼的光芒。”
那样的口气,似乎带着无限的崇拜和向往,而徐卿就像过眼的云烟,早已被她忘却。其实她也真的忘了,徐卿去美国后给她来了许多电话和她道歉,只是赵枳却并不放在心上,似乎徐卿离开,这个她曾说对她最好的男孩子,就早已在她生命里消失,赵枳需要的并不是远赴重洋追求梦想的恋人,她更想要能让她一步步往上爬的基石,而这已是后话。
那天回家,知道赵枳有事儿,母亲并不惊讶,吩咐我带好东西,隔天一大早便开车带我一起进山。
母亲每两个月都会去静安山一次,拜佛烧香,偶尔觉得心神不宁,也会在山里住一夜,但大多数都会在当天晚上回家,我第一次觉得赵枳似乎在隐瞒什么,就是在那个我和母亲早归的下午。
母亲去停车,我去拿信,因为有徐卿自美国的来信,我便打电话给在学校帮教授整理的赵枳。
只是电话接通,那边却并不安静,很喧闹。
“嗯,知道了,我做完这些就回去。”
那天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我隐隐听到未曾挂掉的电话那边传来一句:“是淮南。”
是淮南……,这世上能把我的名字叫的那般深沉又带着丝丝的宠溺的,只有我的父亲,季正庭。
那个周末秋风渐起,吹得我的长发四处乱飞,那天并没回卧室,我拿着徐卿的来信,坐在沙发上,直至赵枳回来,秋天的晚上,赵枳依旧是离开时的打扮,只是手上却多了漂亮的丹寇色,还有一条玫瑰金的手链。把信递给她,我道:“下午去哪了,逛街去了?”
“没有。”没说别的,她拿着信上楼。
而我依旧等在沙发上,直至半个钟头后,父亲回来,打招呼,问母亲吃什么,然后照旧跟我和母亲开玩笑,他把一切都做的完美,就像无数个他加班回来的晚上一样,只是那样的他还有那声“是淮南”却似刺进我心里的刺,不能拔除。
晚饭照旧,一家人说说笑笑,赵枳也偶尔抬头搭话,只是看着那样的她和笑呵呵的父亲,我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直至耐不住好奇,我在她去洗澡的时候,打开了她的包。
手链的发票,衣服的发票,那些票据的上面清楚地写着季正庭三个字,我明白了就连为我都少买衣服的父亲,总不会在赵枳身上找回他当父亲的感觉吧。
【八】
我并没深究赵枳和父亲的关系,只是拼命地说服自己,这并不可能。因为我不相信,也不想相信。
我照旧还会去找赵枳一起回家,只是不再和母亲进山,偶尔周末会去约父亲又或者赵枳出去,我自作聪明地以为只要不给他们时间在一起,我不想看到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只是我太小看了那叫贪婪的东西。
母亲和父亲离婚的消息传来,已经是我和赵枳大二的时候了,那时为了时刻和赵枳在一起,我选修了经济学的课程,成了苏晨光的旁听生,这个并不死板的教授很看好我,所以几乎每次我出现在他的课上,总会成为最出丑的哪一个,而这也激发了我的斗志,各种努力学习经济学,只是让我没想到的在我唯一放松警惕的日子里,父亲会和母亲提出离婚。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回家拿下午要上课的书,要下楼的时候,就听见开门的声音,才想问是谁,就听到母亲说:“季正庭,终于到这天了,我一直在想,你还能忍多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土崩瓦解了,离婚,你们暗度陈仓不是很好?是她要你离婚,想要扶正到我的位置吧。”
我已很久没听母亲那样的说话,犀利的带着她最后的骄傲。
“之言,与她无关,我们早没感情了不是吗?”
“早没感情,季正庭,你拍拍良心,我们到底还有没有感情,我们没感情?那你与赵枳有感情,她和淮南一般大,她和你的女儿一般大,你以为她能爱你吗?”
“之言,咱们离婚,我净身出户,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行不行?我已经不能和她分开。”
“不能和她分开?季正庭,你真让我恶心,我什么都不要你的,我赵之言不缺这些,只是你那些破事儿,别叫淮南知道,我怕你脏了我女儿的耳朵。”
“之言。”
“明天,我们签字离婚,你若觉得愧疚就带着赵枳滚出这里。”
那之后,偌大的家里是长久的寂静,我没想到母亲早已知道父亲和赵枳的关系,更不明白,知道一切的她又为何不挑明一切,对赵枳态度依旧。
那天我第一次逃了苏晨光的课,历来自喻为严师的他为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缩在卧室的角落里,任凭他的名字在手机上闪动却不接听,后来还是他一直打,我才接通:“你烦不烦?”
“怎么没来上课。”电话那边,苏晨光的声音很淡定。
“用你管?”
“失恋了?”
没心情和他臭贫,我挂掉电话,踌躇许久才为赵枳发去信息:“我们能谈谈吗?”
彼时已经二十岁的我和赵枳,在这个浮华又斑斓的世界长大,我们被灌输了太多的思想,所以明白,很多事情不能再像年少时那样毫无顾忌的一笑,再不然便是不怕伤害的拥抱便能结束的,我们要把一切说明白,要给彼此一个彻底,要么狠,要么爱。
再见赵枳不过最后一次见她的两三天后,只是再见,却总觉得有些不同,距离M大不远的咖啡店里,赵枳的面色依旧平静,还是我说:“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你情我愿。”赵枳的声音很淡然,似这一日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那你让徐卿怎么办,你让我妈怎么办?”我吼她。
抬头看我,她的眼里少了胆怯多了许多的不屑:“我为什么要管他们?季淮南,我想要什么,我一定会得到,而奔赴梦想的路上,把谁踩在脚下我都不会心疼,你也一样。所以别在我面前装圣母,这样一幅神质问罪徒的样子。你总是成全,总是害怕,所以你失去徐卿,其实我和徐卿刚开始在一起,你告诉你妈,没准我们就能分手,可你不说,自己忍了,包括和你爸在一起,我故意不挂电话让你听到,想借你的口告诉你妈妈,可你还是不肯,以为自己能解决这一切,可是你根本就解决不了,你不是神,你只是个可悲可怜,让人觉得可恨的圣母。你活该这样。”
听着赵枳的质问,从没觉得她这样的我道:“你要怎么才能放手?”
“你觉得呢?”随着那句话赵枳推来的是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写着,妊娠三个月。
“滚,给我滚。”那天,赵枳被我吼着离开,而我了面前的一切,我知道,有些东西,回不来了。
那天,一个人在咖啡店坐了很久,离开的时候翻遍所有的包都凑不齐打碎东西的钱,自知道父母离婚,还是因为赵枳都没哭的我,在那个狼狈不堪,又被人指责的下午蹲在咖啡店嚎啕大哭。
而在那个我最为无助的下午,是在窗外看到我和赵枳坐在一起,就进来想与我们打招呼,却被冰冷的气氛吓得坐在我旁边的苏晨光把我捡回的家。
【九】
被苏晨光带回他市区的房子,没问我发生了什么,他只说:“那边是盥洗室,把你那脸赶快洗洗,不知道以为我拐带妇女的呢。”
没说话,我老实第去洗脸,浴室明亮的镜子里,我看着满脸水的自己,并不漂亮,却有一道远山眉,我小时候季正亭长摸着我的眉笑着跟我说:“淮南的眉毛和爸爸一样。”那样的口气,带着他对我的爱与宠溺,只是如今那个曾经期许要给我一辈子幸福和安定的父亲要与母亲离婚,而与他在一起的竟然是赵枳。
“为什么……”蹲在浴室里,我把水打到最大,然后大哭,而门外的苏晨光就似听不到。
直至我发泄完自己出去,他已经热好了牛奶和糕点,把湿漉漉的我按在椅子上,他拿了毛巾给我;“失恋了?就你这样还跟赵枳竞争,早晚输的裤子都没了。”
温热的牛奶从嗓子眼流进胃里,微微的温暖慢慢流向被冻得僵硬的四肢,我并不说话,低头吃着东西。
“说说,是哪个系的,让老师我给你参谋参谋,看看值不值得你这样。不过失个恋,又不是失身,至于吗?”
“赵枳比你聪明,你太实诚,能看中赵枳的必然也比你聪明,所以你抢不过,还不如顺其自然,那话怎么说的,天下何处无芳草。”
“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还要不要……”苏晨光没在唠叨,伸手来拿我面前的盘子。
“是我爸……”随着他的起身,我念出那三个字。
并不知道这一切的苏晨光一愣道:“嗯?”
“我和赵枳在夺我爸,我爸为了赵枳要和我妈离婚,你觉得这个男人值不值得我这样,值不值得?”那话我是吼着说出去的,说完那话,我起身离开。
而追来的苏晨光一把拉住我的手道:“季淮南……”叫出我名字之后任凭他牙尖嘴利也说不出别的安慰的话。
那天被淋湿,又受了太大的刺激,我病倒在苏晨光的家,我睡了三天,手机几乎被季正亭和母亲打爆炸,而照顾我的苏晨光却没好心地给他们发去短信,告诉他们我没事儿。我再次醒来的那个下午,窗外下着大雨,去上课的苏晨光不在家,而我拖着还发烧的身体给母亲打电话。
“淮南,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
“妈,你累吗?”
“淮南……”
“别委屈自己了,他回来又能怎样,我们不要,你不是什么都没了,你还有我,你没输,是她太不择手段了,妈……”
我给母亲打电话的下午,这个骄傲的女人与季正庭办理了离婚手续,很干脆,没有对财产的纷争,季正亭带着赵枳净身出户,自此与我和母亲再没有半点关系。
最后两个字说出口,大巴驶入隧道,而听得如痴如醉的顾师宴道:“她就这么把你爸夺走了?季,这姑娘要不要这么强大,她到底想干什么,抢你的初恋也就算了,就连你爸都抢走,要不要这么牛?”
我并没告诉顾师宴我的真实姓名,而她也并没问,只叫我季。
听她这么问,我道:“说实话赵枳到底想要什么,我并不知道,只是她的人生却并没她想的那么精彩倒是真的。”
“她跟着你爸之后,落魄了?”
“何止。”
【十】
母亲与父亲离婚之后,带我依旧留在了家里,而父亲与赵枳在一栋小房子里开始新的生活,对他们的一切,我和母亲并不好奇知道,只是有些事情总是瞒不住。
没和母亲分手前,父亲在一家公司做主管,事业风生水起,人脉和财路都很多,只是于母亲离婚后,靠着外公走到主管位置的父亲,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尽管母亲在离婚后已叫外公不要管他们的事情,只是许多得过外公恩惠的人,还是很明了地划清了与父亲的关系。
可以说,与母亲离婚后的那个秋天,父亲的世界从脱离离婚苦海的喜悦,一下就跌进了前途无望的悲凉中。
而赵枳则不然,一同在M大念书,我经常能遇见她,那时候的她早没了当初的狼狈样,几万的包包,最新款的手机,似乎与父亲在一起后她的人生彻底不同,只是国内的事情在美国的徐卿并不知道。
赵枳不给他回信,他便来信问我,问赵枳如何,那些信我攒了一堆却不知道要如何去回,我要说她过的很好,还是过得很好却很下贱,我要说她已经忘记徐卿,还是说她已经和我有钱的父亲走到一起,我什么都说不出,索性让那些信仿若石沉大海一般。
因为赵枳的事情,我停了经济学的课程,只是苏晨光却并没放过我,偶尔经济系高富帅的教授总会给文学系战斗在第一战线的我打电话,而不过当了他几天学生的我却要二十四小时当个陪饭的。
苏晨光吃饭并不在食堂,他在学校有宿舍,所以每次一起吃饭不是苏晨光下厨,就是我。
再次一起吃饭的中午,苏晨光道:“赵枳后来和你联系过吗?”
“没。”自从父母离婚之后,我抵触者与赵枳有关的所有事情。
轻轻一哦,苏晨光道:“想不想报复一下?”苏晨光年纪轻轻就坐到教授的位置,所以并不似很多老师那样死板,他历来秉承人害我三分,我便还人七分的真性情。
不知道苏晨光想搞什么鬼,我并不想答应,只是他迫切的眼神却让我忍不住地点头。
赵枳主动向经济学教授苏晨光求爱的消息传遍M大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为使消息的真实性得到确认,贴吧上传了当时苏晨光的铁粉录下的录音,录音中,赵枳说着她悲惨的人生,那之中竟然或有或无提到我父亲,当然她是最无辜的受害者,而她之所以说这些,不过是想让苏晨光燃起保护欲,然后她的人生才能继续下去,踩着我父亲爬到另一个巅峰。
其实赵枳早已对苏晨光有意思,只是苏晨光并没点头过,这一切直至苏晨光知道赵枳拆散了我的家,才明白这女孩的心思并不简单,只是与我父亲在一起后,赵枳并不甘心,她要得到更好的,所以她依旧追求苏晨光,所以苏晨光用计,让赵枳说出一切。
那样的对话,和赵枳往日的形象,让这个一直是M大风云人物的女孩,彻底完蛋,无数的留言开始在学校蔓延,和徐卿的早恋,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拆散别人的家庭,甚至这之中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国家奖学金的资格,一切的一切,把赵枳自天堂拉到地狱。
只是不管谁说什么,赵枳仍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依旧在M大,依旧是穿好的用好的,而看着那样子的她,就连苏晨光都说,人要多恨才能在面对那样的流言蜚语中仍旧无动于衷,我不知道赵枳有多强大,但是我知道那么强大的她不会永远强大下去。
而让赵枳彻底崩溃不会是我那没有骨气的父亲,要她崩溃的一定是她人生中的软肋。
因为M大对赵枳的传言,徐卿自美国飞回,落地的第一刻就去找了赵枳,只是那天,赵枳与我父亲的家里,开门的是我父亲,再见,季正庭没了当年的风范,穿着宽大的背心站在门口问徐卿:“你来做什么。”
“赵枳在哪儿?”
那天因为固执地要见赵枳,徐卿和季正庭打了起来,季正庭当了几年的兵,打倒一个书呆子并不在话下,那天直至徐卿被打倒,赵枳都没出来。
“他怎么知道她在家。还有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顾师宴极是好问,几乎她不了解的事情一定要问清楚。
“是徐卿告诉我的。他被我父亲伤了之后,便找到了我。”
【十一】
再见徐卿已经是他离开近三年之后,三年,当年懵懂无知的姑娘已经长大,而曾经俊逸的少年唇边亦有了青须。再见,徐卿话题明了,赵枳到底怎么了。
我把他走之后赵枳的所作所为通盘说出,徐卿却并不惊讶,许久才道:“其实她活的也很累。”
“累,踩着别人往上爬也叫累。”那话让我极是不屑。
并没在和我说别的,徐卿只道:“她自小什么都没有,所以得到后很怕失去,季淮南,那种感觉你不懂。”那话之后徐卿离开,后来有关他的事情我还是在学校的传闻中知道的,他一直没放弃赵枳,一直等着她,只是赵枳似乎觉得自己回不去,固执地留在我父亲身边。
一切直至我父亲因贪污被检举,我和赵枳大四那年的夏天,一切来得措手不及,检察院封了父亲与赵枳的房子,从不怕任何报应,坚持自己的路走到那时候的赵枳败得一塌糊涂,而为了过上她想过的生活,所以怂恿已经没权没势的季正亭贪污,赵枳一并被拘留。那年,她二十二岁,正是人生最美的年华。
因为和父亲的巨额贪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赵枳在那年秋天被检控,并最终被法院裁定有教唆行为,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那样的惩罚对赵枳来说并不轻。她不断地上诉,找律师,甚至不要脸面地求到我母亲身上,只是那时候的母亲,早已看淡这些,父亲她都不肯出手,何况是赵枳。
最终帮了赵枳的还是徐卿,为了救出赵枳,徐卿花光了自己的财产,还借了十几万,终究为赵枳求得一个改判的机会,十个月,表现好还会减刑。我想让赵枳彻底发疯,便是那十个月的牢狱生活,在哪里没人欣赏她的美,更多的人比她会用心机,所以那十个月,她过得无比漫长。在第七个月的末尾,已经在报社实习的我自同学那里知道,赵枳因精神不堪重负暴瘦十几斤,最终被送进了监狱管辖的疗养院,她后三个月的生活就是在疗养院中度过的,据说那段时间她精神好了很多,徐卿也常去看她,她似乎也有了悔意,求着徐卿要见我,只是因为父亲的事情,我并没点头。
我没想过那次见面错过,我再见赵枳会是她再不认得我的时候,似乎上天注定不会让赵枳的人生过得完美,也一并要惩罚她前半生的孤勇,就在赵枳即将出狱的前夕,每周都去看她鼓励她的徐卿在去监狱的路上出了车祸,生命永远地停在了他二十九岁的时候。
徐卿死后,他不甘的父母找到监狱,把一切告诉已打算出狱后与徐卿好好生活的赵枳。自十七岁来季家第一天和徐卿相识,这个出众的男孩与赵枳牵绊了整整七年时光,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最不堪的时候,仍旧不放手,那样的徐卿给了赵枳人生最大的动力,只是这样优秀的男人就像神的使者,总不会为了一个人留下。
徐卿死后,赵枳彻底精神失常,我最后一次见她是两年前的冬天,毛玻璃里,那面色苍白的女孩缩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是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那是我最后一次见赵枳,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似乎六年的相知,一扇玻璃的距离,已是我们最好的结局,而在此看到赵枳的那个下午,只想到那么爱她的徐卿,我对赵枳的恨意也一笔勾销。那之后,我与想要换个环境重新来过的母亲出国来到旧金山。
整个故事讲完,窗外的夕阳已是暮色,顾师宴似沉浸在故事中无法自拔,我讲完很久,她都没有反应,直至大巴到达机场,从我的岁月中回神的她才道:“徐卿,他真是个好人。”
是呀,是个好人,却终究没有在人生的路上前行的太久。
“那季,你爸爸呢?”
“我爸爸最终被判刑十三年,对他来说,他后半生都要为他曾经最无知的错误埋单。”
“那你母亲呢?”顾师宴似一定要知道一切才罢休。
而我也不在乎把一切讲给这个陌生的女孩听。
“她已经再婚了,对方是个美国人,我有了一个哥哥,一家的生活很好,每年我都会回国看一次爸爸。”那话说完,大巴开门,我与顾师宴一同下车,我来机场是要接人,而自小在美国长大的美籍华人顾师宴却是要飞去中国做交流生,那天在机场,我和她拥抱告别,普通话尚且熟练,内容却驴唇不对马嘴的顾师宴只道:“季,我想和你成为朋友,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你能遇见徐卿那样的人,你的世界也一定有一个人会出现与你极乐世界的。”
念着极乐世界四个字,似乎明白她想祝福,我笑得前仰后合。
那天冲着要离开的顾师宴摆手,我被人从身后抱住,没回头,那耍赖一样的声音道:“又背着我勾搭谁呢?”
没回头我一笑只道:“苏晨光,你用你那250的眼睛看看,那分明是个姑娘。”
“靠,姑娘剃板寸。”
那天我是为接苏晨光来的机场,一年两地分居的生活让苏晨光这个意外出现在我生命里,又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守着我的男人彻底无法忍受,凭借自己的头脑,与小小的手段,他在一年后申请到了旧金山一家大学任教。
回去的路上,母亲打来电话,要我与苏晨光去吃饭,母亲的现任丈夫曾经是苏晨光的在加州大学念书时的老师,而我现在的哥哥詹姆森,则是苏晨光念书时的宿敌,后来知道我母亲和他导师在一起,苏晨光并没祝福只道他与詹姆森冤家路窄。而知道我和苏晨光的关系的詹姆森则大度的和我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那天回家的路上,旧金山的夕阳正好,火红的云朵绵延整个天际,晚霞金韵美得让人觉得有些惨烈,回去的路上苏晨光说了许多话,他来之前看了我的父亲,父亲要他好好待我,也去看了赵枳,她依旧是那副样子,安静的似乎十几岁时的懵懂无知。而来前的最后一天正是徐卿的生日,他买了一束白菊去墓地。说完一切,好不容易和我团聚的苏晨光道:“老婆,有你真好。”
在热天的游泳馆,曾经发生过这样一幕情景――
有一个大帅哥,他穿着菲尔浦斯穿的那种国际级运动员的泳裤,戴着超级昂贵的泳帽,以及超级专业的泳镜。他还无事生非地戴了个鼻夹!当然,他也同时戴了价格不菲的耳塞。此外,他还戴了秒表!他还披着一条绝对是专业得不能再专业的浴巾!
这个大帅哥,站在游泳池边上开始热身,大家咬住小嘴唇,闪着星星眼,有几个MM都要哭了,就等他入水之时好替他尖叫、喝彩。
结果……
只见大帅哥从屁股后面拽出了一个游泳圈,开始吹气……
更妙的是,当他终于跳进水里,他的游泳圈爆炸了。
救生员来救他时,他又一把抓掉了救生员的泳裤,当即被抽了两巴掌。由于他扑腾得太猛烈了,救生员不得不一直抽他,直到抽晕,才拖上岸去。
我和柚酱亲眼目睹了这一情景,事后,每当想起,我们就是一顿捶胸顿足,生不如死的暴笑,每次笑过,腹肌都感觉酸痛难忍。我们用了长达三年的时间才差不多忘了这事儿,然后第四年,这位帅哥和我们邂逅,在一间日式料理店。
天妇罗之夜
那时,我和柚酱常去一间不知名的日式料理店。店主是一位旅居中国的日本老婆婆,叫猿渡久美子。她是个怪婆婆,她做天妇罗,若当天没有活的甜虾,她就关店。吃过天妇罗,要吃蜜瓜。若当天没有蜜瓜,她也关店。就是这样一间任性的店,却从没发过愁没有顾客光临。
在有幸吃到最好的天妇罗的那天,我们见到了新来的店员。他很帅,他的帅不是一眼望到底的帅.他的帅里有种清苦的神情,让人看了以后挺不自在,又挺舒坦。我说柚酱,这个人好像很眼熟。柚酱想了三秒,说:“泳池小神仙!”
三年了,他变老了一点点,男人味出来了。
我们马上进行毫不留情的搭讪,他很客气,也很疏离,对我们本着认真服务的原则,尽量不招惹,尽量不得罪。最后我们只好说:“在一间游泳馆,你曾经被打晕然后拖上岸去。”他这才猛然抬起头,窘窘地望着我们,“你们俩谁给我做的人工呼吸?”原来,他也不是不会开玩笑的。
从那之后,我们和小神仙成了朋友。我们问:“你以前不是很富有吗?一条泳裤就值现在一个月的工钱吧!”小神仙撇撇嘴,淡淡地说:“现在没办法了,我爸爸破产了。”
我和柚酱埋头默默吃寿司。
富人似乎从不愿意穷人加入他们的队伍,但是穷人却总是欢迎落拓的富人来到他们的阵营。反正一无所有,乐得多个伴儿。我和柚酱就是这样的穷人,我们穷得坦荡荡、友善又温和。秋天的时候,我们请小神仙到我们的租屋吃饭。那间小屋是我和柚酱从大一起就开始租的,三年了,我们把它拾掇得就像真正的家一样。
吃饱喝足,柚酱、小神仙和我就趴在地板上睡去。月亮升上来,白色的月光,照得满室通明,
我听见柚酱说:“那你有什么打算呢,以后?”
“我想多赚点钱,开一间店。”
“什么店?”
“你说什么店比较好?”
“我不知道……”
“那你好好想想,以后告诉我。”
梨猴,你好
后来,小神仙的水果店开在学校旁边的路上,柚酱就成了这间店的老板娘―是的,他俩在一起了。
当电灯泡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只好躲出去,自己找点营生干干。我去学车。在驾校,我学车学得很功利,我已经想好了,必须一次通过,只有这样才不浪费学费也不浪费时间。学会了开车也许我就可以去开TAXI,至少我不会总这样失业。没办法,在这个华丽的都市,太多大学生一毕业就陷入失业,就像Little airport的歌里唱的,“七个月见佐三十九份工,份工仲难过老公。”
驾校那老师很猥琐,一个留平头的矮子,借系安全带的时候揩女生的油,借指导刹车的名义摸了我的腿。我很郁闷,我想等我考完试,一定要找个人来揍他。但我晚上回到家,我坐在房间里,我发现我除了年轻什么也没有,连一个帮我打架的人都没有。不行,不可以这样下去,我对自己说。
幸好上帝从来不会只制造一个穷光蛋。有一个男孩在几天后来到驾校,他也和我一样年轻,戴十五块钱的电子表,他大概也嗅出我身上缺钱的味道,于是一嗅一嗅向我走近,自我介绍他是刘大南,对我说:梨猴,你好。
就像山药和土豆虽没血缘但因为长得相似也会觉得很贴心,是一种共有的淡淡的自卑使我们走到了一起。他和我一样,也无力参加超过生活费标准的 AA制餐会,于是和我一起吃两块五的米粉。我们坐在驾校外的草坪上瞎侃。“开车时如需要吐痰:A.打开车窗吐到外面B.吐到车里C.吐到纸里下车时扔进垃圾桶”。我说:“为什么没有D?如果有D,我希望是吐到老师的脸上。”
每个人都有一个情结
每个夜晚我回到家里,柚酱都不在家里。我知道她一定在小神仙的水果店,他们一定幸福地加着属于自己的班,赚快乐的钱。我打开电脑把新浪新闻从前翻到尾,到处都是令人沮丧的消息……
年轻没什么了不起,年轻所拥有的只是空洞的年轻本身。只是穷,被人瞧不起,没有地位。我又去到猿渡的店里,我和柚酱存了一瓶亦竹烧酒在那里,因为便宜,一大瓶喝一年好像都喝不完。我叫来大南,请他喝酒。喝着喝着,我们都喝高了。我乜斜着醉眼问大南:“说实话,你现在每个月要花掉多少钱?”
“两千。”
“都怎么分配?”
“五百吃饭,剩下的攒起来。”
“攒钱干吗?”
“我要去蒙特利尔。”
“唔,为什么?”
“有一个女生,在那里。”
是不是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最终都会找到一个爱人,就像柚酱找到小神仙。驾校里有一位肥婆师奶不知出于哪门子妇人之仁向我伸出橄榄枝,问我要不要去她家的工厂做事。“你是学财会的,假账会造的吧?”她说。我说我会。她说那工资加两百好了。
她穿着大花衫,整个人像一只马蒂斯风格的河马。但是,无论怎样,我得承认,她是一个幸运的女人。她有一个会赚钱的老公,她买得起宝马,她考驾照一次就通过了,嗯,她心胸宽广善于招才纳贤。
人是因为运气好才变得心胸宽广,还是因为心胸宽广才变得运气好?
我常为一些狗屁的形而上学而烦恼。
曹操真是太油菜了
后来,我就开始在市郊小工厂上班,每天早出晚归,中午吃一个毫无油水的盒饭,晚上还要加班。柚酱说我在一个月内迅速从对虾变成了海米。“你不仅瘦了,而且还变矮了!”
我看到小神仙在一旁很仔细地看了我一遍,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他看得我很不自在,我只好自我解嘲地说:“浓缩的都是精华,好吗?”
“连胸好像也没有了,”小神仙说,“这样去游泳馆游泳,你可以只穿小裤裤了。”
幸福的人们总是忽略不幸的人们的敏感,我的神经被抽痛了,我摔了门而去。
我又去到猿渡的店,上次存的酒已经被我和大南喝光,现在我拿出我下个月的饭钱,预支一瓶新酒。我望着稀疏枝头的朗月,忽然想到一首诗,“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曹操真是太有才了啊,一千多年了,失意的人想到这样的句子,还是马上就会陷入更深的沮丧。
门开了,有人掸掉肩膀上的雪走进来,带来的冷空气使室内为之清新。这人径直走到我的桌前坐下。原来是小神仙。
在那个晚上,他蹭了我的酒,告诉我他父亲破产自杀的事情。他说:“我母亲一辈子没有工作过,她什么也不会做,她需要我养。这样想来,你比我母亲那样的女人要幸运得多,你几乎什么都会做。”他似乎是在赞我,但是我根本不领情:“可是会做事又有什么好?男人从不喜欢强悍的女生。”
“会有人喜欢的。”他又开始用眼神剥我的衣服。
“柚酱呢?”我几乎是挑衅地问。
小神仙的眼睛像一盏灯,现在,噗地熄灭了。他没有回答我,开始专心对付杯子里的酒。
再见,还会再见吗
大南始终没有帮我揍那个驾校老师,一年以后,他倒是如约去了蒙特利尔,终于得见日思夜想的姑娘,被对方发了一张好人卡之后,心满意足地回来了。我荣升为京郊某增高鞋厂的财务总监,薪水翻了一倍,可我还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做下去。柚酱和小神仙分手后,马上认识了一个比较有钱的大叔,很快就要结婚了。小神仙离开了北京,去到东北边界,和俄罗斯人做生意,据说那会很赚钱。
像我们这样的小草根,生活给我们什么样的土壤,我们就在哪里生根,如果这块土壤不适合了,或者不够好了,我们就随着风迁移,去到可以活下去的地方。
不然,难道死掉么?
我收到小神仙寄给我的快递,有一封信,还有一条铂金项链,坠子是一块俄罗斯花琥珀,在灯光下照亮,可以看到琥珀体内千万年前的松针、小树叶。香港话里,去往一个地方旅游,带回的小礼物叫做手信。然后我展开那封信,那是一封用真正的纸和真正的笔写的信――
“在很多时候,我都活得不快乐。直到我遇见同样不快乐的你,我才发现,两个不快乐叠加在一起,可以彼此抵消,但也可能变成更多的不快乐。2004年,我在一间游泳馆里游泳,那时候我19岁,有一个大款爸爸,那时候的我,除了花钱什么也不懂。但是在游泳馆,我忽然发现,穿五十块泳衣游泳的人,也许比披挂五万块行头来游泳的人游得更好,游得更快乐。那年,也是我第一次遇见你,你在水里浮着,看上去像一只海豚,你真美。为了吸引你的注意,我决定一鸣惊人。可惜,我只给人留下了可笑的印象。之后,我们失散在人海,我没想到还会和你重逢,但阴差阳错,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就这样和你错过了。”
他接着写道――
“我们还会再遇见吗?如果再遇见,希望我们都已蟾宫折桂、衣锦还乡,那时候,我会勇敢地走上前去拥抱你。戴上我给你的项链,我们从现在开始加油好吗?等我,好吗?”